這隻貓就這麼想要…他的心嗎?
真是主動。
霧藍色頭發的鬼,在月夜下朝着他的貓露出笑容。
“那悟先生,要先幫我找回來,填滿它才行。”
他伸手,覆蓋上身邊同伴放在自己胸口的手。
直到現在,虎杖悠真仍然相信着“因愛故生憂,因愛故生怖。若離于愛者,無憂亦無怖(注1)”這句佛偈。如果五條悟真的能做得到的話。
“——這裡,破了一個洞。”
*
東京府奧多摩郡,狹霧山
狹霧山裡的空氣,味道變了,全部是一種腐爛的血腥的臭味。山間的夜風吹來,裡面全部是帶着腐敗血肉的臭味;暗沉沉的天空數道閃電和幾乎同時出現的轟隆落雷聲。
一,二,三,四……腳下的四隻鬼,落入霧中陷阱的六隻,以及另一股藏在霧裡的更為濃烈、卻若有似無的味道。
還有一隻鬼藏在山裡,一隻遠超下弦實力的鬼…可能是上弦。
鱗泷左近次站在濃霧中,手裡拿着日輪刀,腳下倒着幾隻沒了脖子,身體正在緩慢消散的鬼。
這麼多勉強擁有下弦實力的鬼,以及比下弦更強,疑似是上弦鬼的存在,是如何找來這裡的,鱗泷左近次心中已有了猜測。
——曾經在藤襲山考核被虎杖悠真救下的真菰,昨天傍晚鎹鴉送來一張語焉不詳的枝條。
「那位先生說,『要開始了』。」
“要開始了…?”
虎杖悠真那個瘋子,他到底想做什麼?!
鱗泷左近次的鎹鴉早早地送出了求援信給負責這塊區域的富岡義勇,卻遲遲沒有得到回信,也不知道是路上出了變故還是鬼殺隊那邊也出了事情。
至少得堅持到明天早上…而現在距離天亮最少還有五六個小時。
“鱗、鱗泷先生!!”
竈門炭治郎提着鱗泷左近次塞給他護身的日輪刀,喘着氣跑過來。要讓入門不過幾天的他,直接與鬼作戰,似乎有些困難了些。因此,他被鱗泷左近次給予的任務是,将來襲的鬼引入狹霧山的陷阱内。
竈門彌豆子跟在竈門炭治郎身後,她那身麻葉紋的和服衣角,也出現了破損和血污,似乎他們過來之前,也遭遇了鬼的襲擊。
她的肩膀上停着一隻背部鋪着黑色羽毛,腹部雪白,嘴和腳全部是橘色的海鳥,這是他們這一帶内陸山區不會出現的鳥類。
“鬼摸上山頂來了?這是,海鹦…?”鱗泷左近次在那隻看似呆萌可愛的海鳥身上,嗅到了濃郁的血腥味和冰涼的藥香,“不,這是‘那隻鬼’的血鬼術制造出來的善知鳥,它為什麼會在這裡?”
海鹦是一種海鳥,古人認為天空之神将旨意通過這種鳥傳遞到世間,所以為它取名“善知”。在能劇《善知鳥》裡那個向僧人求助的漁夫鬼魂,生前便是大肆捕殺這種鳥,犯下了殺孽之罪,死後才會下了地獄,日日夜夜被善知鳥懲罰。
“啊,是虎杖先生的孫子,有一郎和無一郎的信使,他們是我的朋友,已經到山下的村子裡了。”竈門炭治郎将懷裡的信掏出,遞給了鱗泷左近次,有些髒污和擦傷的臉上洋溢着喜悅的笑容,“他們帶着家裡的女傭小姐在附近殺了一些鬼,他們都是被派來抓‘克服日光之鬼’的!”
這位戴着紅色天狗面具的老人有些無語。這狹霧山上除了竈門彌豆子之外,不存在第二隻常駐此處的鬼。
在山下殺鬼的,原來是被虎杖悠真搶先帶走的,起始呼吸劍士的雙胞胎後代嗎?僅僅是半年多一點的時間,就能斬殺了數個具有下弦實力的鬼,真不愧是…繼承了“繼國”血脈的孩子。
不過,克服日光之鬼……不會是那個心思深沉的鬼東西把消息放出來的吧?
真正最有效殺掉鬼的,是日光。而鬼殺隊用來斬殺鬼的日輪刀,其刀身的原材料正是取自于全年全天都有太陽照射,且距離太陽最近的陽光山,其産出的吸收了大量陽光能量的特殊礦石“猩猩绯砂鐵”和“猩猩绯礦石”。
從千年前開始,鬼舞辻無慘所制造的鬼就在不斷的增強,血鬼術的類型也愈發多樣化。但即便如此,陽光仍然是包括鬼舞辻無慘在内,所有鬼的天敵。
如果不是陽光這個弱點的存在,這場持續的千年的拉鋸戰,早就在一開始敗給了鬼。
為什麼虎杖悠真要把人引來他們狹霧山呢?
況且,如果真要找一個不怕太陽的鬼,也不應該跑來他這裡,而是要去找最有可能不怕太陽的鬼,虎杖悠真。雖然後者出現在鬼殺隊面前時,都是晚上,但鱗泷左近次懷疑那個不需要以人類為食,也不怕紫藤花毒素的鬼,早就已經解決了日光的問題。
鬼舞辻無慘是傻了嗎?柿子挑軟的捏?虎杖悠真才是最有可能的那個吧!!
“無一郎說,最後碰到的那隻很強,但長得很…奇怪(畸形),能在多個陶壺之間來回轉移,”這是一個比較委婉、經過修飾的說法,時透無一郎的信件裡可是完整了描述了全程時透有一郎對那隻鬼的嫌棄和吐槽,從長相到審美能力,“對了,他們說那隻鬼的眼睛裡刻着‘上弦伍’的字樣,好像是什麼…十二鬼月的上弦?”
“有一郎和無一郎他們變得好厲害啊!”竈門炭治郎贊歎道,“好像比我還小一歲的樣子。”
此時的竈門炭治郎不過入門數天,他尚未從鱗泷左近次處得知鬼舞辻無慘這個名字,也未從珠世口中得知鬼舞辻無慘的直屬部下十二鬼月的存在。
但鱗泷左近次作為曾經的水柱,卻是知曉這名活了千年之久的鬼王和十二鬼月的。十二鬼月是由鬼舞辻無慘親自選拔的十二個具有異能的強大惡鬼,他們的強弱根據數字逐個遞增。而其中,上弦強于下弦,近百年來鬼殺隊能找到并斬殺的全部是下弦的鬼,那六位神秘的上弦鬼一直不見蹤迹——直到數日前産屋敷耀哉通知上弦六已經被虎杖悠真給完全控制了。
加上虎杖悠真出世後不久,同時斬殺并吞噬的那三隻上弦鬼在内…
那個家夥,又變強了嗎?
鱗泷左近次不知道這對人類是好還是壞,此時的他也無暇去顧及這些,他能嗅到那股更為惡臭強大的氣味,還在霧裡潛伏着,伺機而動。
但距離他們還有一些距離。
鱗泷左近次從懷裡掏出一個杉木盒子,遞給了竈門炭治郎。盒子還沒拔起,他們便聞到一股熟悉的冰涼藥香從那蓋子下強行“擠”出來。
竈門彌豆子在那個盒子掏出後,唰唰地遠離了長兄的身邊,皺着眉,歪着頭看着那個令她感到反感的瓶子。
“咦?這是,虎杖先生的味道?”竈門炭治郎打開了盒子,紗綿的内襯上,靜靜地躺着一個有些眼熟的絵馬,但它卻是黑色的,“啊!那天燃燒起來的絵馬和這個一模一樣,隻不過我們家的是白色的。”
一般來說,黑色祈雨,白色祈晴,這是虎杖悠真血鬼術「絵馬」的造物。
但也隻是像而已,那個鬼東西有時喜歡故弄玄虛,故意發一堆不知道什麼作用卻長得一模一樣的禦守或絵馬,讓畿内地區那些他的“追随者”們抽取,福禍相依。
“真菰上次從那個喜歡裝神弄鬼的家夥那裡帶回來的。”鱗泷左近次并不想多談虎杖悠真這個蠱惑了他的弟子的鬼,“現在傳授你水之呼吸和劍招已經晚了,這枚絵馬會在碰到鬼的時候,自動碎裂并燃燒,釋放出能夠傷害到鬼的攻擊。”
在正常情況下,鬼之間的戰鬥是沒有結果,也沒有任何意義的,他們幾乎很難給彼此造成緻命的傷害。因為除了陽光和日輪刀之外,沒有東西能予以鬼緻命的傷害,哪怕是紫藤花毒素,也有被分解掉的可能。
鬼之間的相互吸收、吞噬,僅存在于換位血戰的勝方和敗方之間,這是鬼舞辻無慘定下的規則。而作為鬼的始祖的鬼舞辻無慘,更是可以操控所有鬼體内那些屬于他的細胞,控制鬼的細胞死亡,達到“殺死”鬼的目的。
“小心使用。”那隻鬼的一切造物,都含有毒。
「鱗泷老師,請用這個絵馬…守護狹霧山。」
——鱗泷左近次甚至無法分辨那時候,将絵馬交給他的少女,究竟是那個鬼東西,還是他的弟子。
***
東京府奧多摩郡,狹霧山山腰
哐當——
“呼——這還要多虧了節子小姐他們把所有的陶壺給找出來。”時透無一郎朝着穿着破爛的女仆裝,光着一條沒有穿吊帶襪的女鬼,露出燦爛的笑容道,“謝謝節子小姐!”
時透兄弟一行三人,在得知了竈門炭治郎的下落後,便轉往狹霧山的方向而來。雖不是鬼殺隊的成員的他們,一路上也會斬殺食人的鬼,因此耽誤了些路程。直到今天,才到達狹霧山附近的村裡。
“幹嘛謝他們啊!他們本來就是保镖啊。”
時透有一郎總是嘴上說着些不情願的話,一臉不爽地斬殺着這些“醜八怪”。
“無一郎!你不會在對那種惡心的東西憐憫吧?能變成上弦鬼,一定都是吃了很多人,泯滅人性的惡棍。”他們家那個連鬼都做不好,沉迷巡山遛狗養男人的祖父除外,“‘節子’也不例外!”
時透有一郎踹了一腳腳下破碎的陶壺,陶壺的土黃色殘片上,依稀還可以看出凹凸不平的繁複刻花。如果不是這鬼憑借着這些壺移動,他們不得不将所有陶壺打破,帶回家給虎杖悠真當魚缸好像也不錯。
雖然長得很醜,但一看上去就很貴的樣子,還可以省一筆家用…家裡那兩個奇怪的笨蛋大人有時一前一後進了廚房偷吃他藏的點心,幾個小時後,打破了一堆瓶瓶罐罐再溜出來。
真是令人傷腦筋。
今天的時透有一郎也在試圖勤儉持家。
“可是那是節子小姐以前的同事啊…也不知道節子小姐會不會難過。”
“嘁!趕緊上山,你想在這裡當靶子嗎?”自從認識竈門炭治郎之後,他這個弟弟好像愈發善良愚蠢了,太氣人了,“再掉進霧裡的陷阱坑裡面,别想我伸手拉你!”
時透有一郎闆着臉,用袖子擦了一把髒兮兮的臉,轉身自顧自地往山上的道路走去。
——為什麼他身邊的人一個個都這麼不靠譜?好心累。
“啊?哥哥,等一下!”時透無一郎将刀插回刀鞘,拉起了過長的衣袖,“我們換條路上山吧!别走前面這條小路了。”他記得那個方向好像有不少陷阱。
“幹嘛?”時透無一郎的阻止并沒有被時透有一郎接收到,甚至他的步伐還快了幾分,似乎迫切想要和時透無一郎拉開距離,“現在哪有時間給你找新的路?趕緊跟上!”
“可是前面…”時透無一郎看着時透有一郎一腳踩空,啊地一聲消失在了路面上,“有陷阱,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