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七條白化眼鏡蛇纏繞在摩羅手裡的拘盧的頭顱,無視了拘盧發出驚恐的尖叫聲和求饒聲,注入它們的毒囊内調和了紫藤花毒的毒液,中央那個最大的眼鏡蛇張大嘴,吞下了拘盧的頭顱。
摩羅五音不全地哼着紀伊一帶的童謠,晃晃悠悠地朝着鬼王的近侍鳴女走了過去,朝着她揮手,喊道:
“琵琶小姐,要和鄙人一起回家吃下午茶嗎?今天的點心是紫藤花蜜腦豆腐和妖血果凍哦。”
“請恕我拒絕!”
鳴女斬釘截鐵地拒絕道,她似乎不想跟摩羅說什麼,撥動了她手裡的琵琶,将摩羅驅趕出了她掌控着的無限城。她還故意将摩羅這個讨鬼厭的禍害,扔到他最讨厭的地方——一間形似佛廟的宗教場所。
摩羅看着雕刻了蓮花的牌坊上刻着的“萬世極樂”四個碩大漢字的匾額,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垮了下來,尚未變回原樣的血眸裡充滿着嫌棄和厭惡。
這又是哪裡?看起來并不是他的領地内,他無法感受到自己放置的“楔”,就連感應類的血鬼術也弱了很多。也是,在他的領地内怎麼會出現這種奇怪的宗教。
他做了一個事後自己也覺得很蠢的決定——他走進了這個萬世極樂教。
此時的萬世極樂教恰逢他們“在世神子”的誕辰,這大約有250人信衆的奇怪教派裡此時被布置得一片花團錦簇,無論男女老幼,富貴貧窮的信衆全都一派歡聲笑語,無憂無慮——這個打着快樂旗号教派的教義是讓人們以平靜的心情去快樂地生活。那些辛苦或痛苦的事情不去做也可以,也沒有必要去做。
——也就是面對痛苦和挫折直接躺平和擺爛嘛,這個摩羅很擅長。
——也許這裡的教祖,會是個有趣的人…?
推門而入的摩羅,剛進門就看到正在和女信徒調情的中年教祖,沉默了一秒。
那位高高坐在供桌後的白橡色頭發的“神之子”見到他的到來,并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依然帶着柔和的笑意,注視着他的生身父親和他懷裡的女子。
摩羅注意到了這個少年,他很确信這個看上去年幼的,面帶微笑的少年,那雙有着七彩色的眼睛裡面沒有一絲一毫感情色彩,就像神龛裡那些泥塑木偶一樣冰冷。
啊,是碰到同樣喜歡養狗的類型嗎?也是很能裝和演戲的那種同類呢——真令人倒胃口。
摩羅瞬間決定要讨厭這個“神之子”。
摩羅揮手打暈了正朝着他破口大罵的中年教祖和他懷中的女子,踩着階梯,朝着少年神子走去。邊走邊問道:“就是你在傳播邪/教?是淨土宗還是日蓮宗的分支?”
他的臉上不加掩飾的嫌棄表情和舉動,引起了神子的注意,他露出恰到好處的困惑表情,看着來者不善,身上還帶着拘盧幹涸的血液的摩羅。
“是新來的信衆嗎?”少年神子露出那迷惑了無數信徒的假慈悲的微笑,他懷裡也伏着一個正在流淚,喃喃訴苦的少女,手輕柔地撫摸着那頭烏雲一樣的秀發,“請問,需要我的幫助嗎?”
“呵,你覺得你是在世的神明?你能做什麼?”
“無論是什麼痛苦不堪的往事,難以面對的悲傷現實,所有那些不好的,會影響我們快樂生活的東西,都該被抛卻在腦後。無憂無慮地活着,才能死後奔赴極樂世界,這是我們萬世極樂教的宗旨,也是我作為神子,指引大家脫離苦海的責任。”
少年清越的聲音溫柔好聽,令女信徒們的臉上不約而同地露出了幸福的神色。
“脫離苦海,共赴極樂…”少年懷裡的少女眼神迷醉地擡起頭,臉頰泛紅地跪在了地上,叩首相拜,“神子啊,我不想嫁人,請讓我永久地侍奉您吧。”
少年神子盈盈笑着,沒有回答少女的話語。他那雙像是泡沫上虹彩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摩羅,臉上挂着那缥缈虛假的微笑,朝着他發出了邀請:“這位武士先生,要和我一起共赴極樂嗎?”
摩羅忍不住有些手癢,第一次想要對沒有招惹他的無辜人類下手。
被那個極樂教的神子少年給惡心到了的摩羅,本以為他再也不會見到那張令他反感的笑臉,怎料在幾年後,竟然在十二鬼月(但隻有十個“鬼”)的隊伍裡見到了那個長大成人的惡心貨色。
“呀!好久不見了,您就是摩羅閣下對吧?您上次還沒回答呢,要和我一起共赴極樂嗎?”
“你誰?”這是什麼配色糟糕的奇葩玩意?一點也不精緻!
被鬼舞辻無慘賜名為童磨的新任極樂教教祖,自來熟地和摩羅勾肩搭背了起來,下一秒無形的刀氣出現在摩羅的周身,将這位有着七彩虹膜的鬼給砍了頭和四肢。
“啊啊,摩羅閣下的刀好熱情——糟糕,是心動的感覺。”
看着在地上蠕動着,再生出頭部,嘴裡還喋喋不休的童磨,迎着同事們不加掩飾的幸災樂禍表情,摩羅再一次把童磨給切成幾瓣。
“呐呐,摩羅閣下喜歡吃女人嗎?隻吃強者會和猗窩座閣下一樣,營養不良的哦。”
“奇怪的人會吸引奇怪的東西。”懷抱琵琶的鳴女也是幸災樂禍的一員。
黑死牟依然沉默地跪坐在那裡,似乎對自己便宜孫子被别的什麼東西糾纏上,不太感興趣。隻要不要越矩越級,他也不太想搭理這個自從變成鬼之後,變強了很多但精神異常的後代。雖然能借由“指導戰”的名義教訓一下這個不安分的後人,但黑死牟也覺得摩羅發起瘋來,是一個非常污染眼睛的事情——特别是他有六隻眼睛的時候。
讓兩個性格讨厭的家夥互相折磨内耗,也不是什麼壞事,反而是值得喜大普奔的幸事。
黑死牟相信他的合作者,他的上司大概也是想到了這點。
***
“是想到了什麼嗎?虎杖先生的表情變得好可怕呢。”蝴蝶加奈惠問道,“是關于上弦二?”
“童磨那家夥的記憶很好,他會像玩一樣引誘他遇到的對手用出所有招式後,才稍微認真起來。”
“他的血鬼術…挺針對呼吸法的。”尤其是那有毒冰霧,一旦散入空氣中,便很難察覺,輕易地随着呼吸進入肺髒裡,破壞肺泡,“像加奈惠小姐這種擁有強大體魄的女性柱或是劍士,他挺喜歡的。”
——就連這一點習慣也很相像,這讓虎杖悠真心情更不好了。
“我曾經搗毀了童磨在奈良的教派原址……現在估計不在我的領地範圍了呢。”
“不過,我暫歇日野宿(注4)時,聽聞往來的行商說起,武藏府中(注5)那裡新遷來了一個信徒衆多的教派,其宗旨便是‘無憂無慮地活着,才能死後奔赴極樂世界’。”
虎杖悠真沒有告訴蝴蝶加奈惠更多關于萬世極樂教的事,也沒有告訴她裡面那些狂信徒,是可以随時為了他們的神,他們的教祖犧牲性命,甚至将鬼當作是神來瘋狂崇拜,以成為他們教祖的盤中餐為至高無上的榮譽和前往極樂世界的儀式。
讓讨厭的東西陷入自相殘殺,不也是足夠有趣的事情嗎?
他相信鬼殺隊的人知道了上弦二的情報,一定會忍不住再次派遣柱前去圍堵絞殺的。
十二鬼月啊…在已經知曉了五條悟存在,卻一直找不到人的前老闆,在碰到接連死了兩個上弦,還是相當靠前的上弦之二童磨的情況下,會不會像一座瀕臨爆發的活火山呢?
唔…隻是這樣的話,想讓他從烏龜殼裡面出來的籌碼好像還不太夠啊…
虎杖悠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突然笑了。
那麼,讓鬼舞辻無慘知道自己是「克服了陽光」的鬼的話,應該會坐不住吧?
不知道會不會忍不住露出馬腳呢?
「我的祖父大人啊,您一定也認出來了吧?不隻是這張和您相似的臉,還有氣息…」
「不知道看到日之呼吸重現世間的您,會不會想到什麼激動人心的甜美回憶呢?」
“哎呀,還真是期待呢。”
當着蝴蝶加奈惠的面,虎杖悠真雙手合十,笑語盈盈地說了這麼一句沒頭沒尾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