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着發髻,穿着一身印有花卉的和服的嬌小女性,拉開了擺放着血繭房間的格子門。她身後跟着的是一個滿臉不爽的少年。
“為什麼要叫他啊,珠世大人…”少年不滿地嘀咕抱怨着,“那種妄圖操控這個國家的瘋子…”
“悠真先生,你醒了嗎?還是很困嗎?”珠世那張美麗的臉龐露出了不加掩飾的擔憂,“真是抱歉,你體内的細胞組成,和鬼舞辻無慘所制造的鬼不太一樣,而我所制造的藥物…似乎無法完全抑制你體内活躍起來的鬼之細胞。”
“無妨,這具身體畢竟是某個麻煩的家夥的傑作…能保持屬于人類的意識,已經很好了。”
在沒有詛咒存在,隻有食人之鬼的世界裡,已經和那部分完全鬼化的靈魂進行初步融合的虎杖悠真,似乎已經無法簡單地通過「孫次郎之面」,來遏制屬于鬼獵食人類的本能。虎杖悠真隻能找上自己最讨厭的女人之一,從鬼舞辻無慘那裡逃出來的醫師珠世,尋求她對自己進行改造。
“是珠世啊?巡視的時間到了嗎?現在的年号是?”
虎杖悠真有些慵懶的聲音從「孫次郎之面」構成的血繭内傳出。他在入睡前,請了珠世每五年喊他起床一次,進行例行的領地内巡視,清掃關西地區被鬼王掌控的鬼。
“我的血液不行的話…看來還是得想辦法獲得其他鬼的血。”
“你這家夥!對珠世大人客氣點啊!”
——這個喜歡男人的變态竟然要珠世大人喊他起床!不要臉!!
——珠世大人!我們别管他了!随便他去死吧!
愈史郎手裡握着的藥瓶咔咔作響,一臉嫌棄地瞪着這顆粘着在屋内正中央的血繭。
“嗯?哦,是你?迷戀人妻的小鬼還沒被趕走嗎?”虎杖悠真那令愈史郎感到的聲音,繼續從血繭裡面傳出,“最近,鬼舞辻還有繼續派人過來送死嗎?”
“喂!珠世大人不是你的那些醜陋的屬下!”——給我放尊重一點啊!!
“愈史郎。”珠世微微皺眉,不太贊同地看着愈史郎,“你再這樣,我隻能讓你出去了。”
“非常抱歉!珠世大人!”
——啧,那個變态怎麼還在裡面看熱鬧?是故意的吧?
愈史郎站在珠世身後,瞪着血繭的表情非常兇惡。
——這個男人口中的“失散的情人”,不會隻是他杜撰出來的臆想,為了接近珠世大人吧?
珠世歎了口氣。她是知道愈史郎對自己的戀慕之心的,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她從心愛的丈夫和孩子被鬼化的自己殺害之後,她已經決定了要獻上餘生,向鬼王複仇。
她不會回應這段憧憬和戀慕的感情。
“現在是明治四十一年,距離你上次沉睡,已經過去了五年。”珠世接過愈史郎手裡的藥劑瓶,用針筒抽出,注射到另一個有着白色藥粉的玻璃瓶,混勻後,注入面前的血繭内,“那個男人派了幾波追兵過來,都被你的血鬼術造物給及時發現,滅殺了。”
“研究将鬼變回人的藥物的話,最好是十二鬼月的血…”珠世補充道,“但關西一帶,已經沒有強大的鬼活動的痕迹了。”
“我們這邊發生的動靜也被鬼殺隊的線人發現了。不久前,産屋敷家那邊捎來了信件,請求和我們單獨私下見面…”
珠世這次配制的藥物似乎起了作用。他們面前這個血色肉繭微微震動了幾下,血紅的顔色開始從外向内地消退,逐漸變成瑩白半透明的巨蛋,透着燈光,能夠看清裡面蜷縮着的人影。
這顆晶瑩剔透,宛如一顆玉卵的繭表面發出如玻璃碎裂開來的聲音,幾秒後裂紋最為密集的部分,伸出一隻帶着尖銳指甲的手。
“…不管換了幾次當主,産屋敷家的小鬼總是讓人反感。”
虎杖悠真從内部破壞了巨卵,他虎杖悠真的身上隻穿着一件混合着濃郁藥香和淡淡血腥味的白襦袢,濕透了的絲質面料緊緊地黏在了他的身上,生動地勾勒出了他身體的肌肉線條,以及隐隐約約的——
邦——
愈史郎将手裡的鐵托盤朝着虎杖悠真的臉丢了過去,伸出手捂住珠世的眼睛。他黑着臉,氣急敗壞地朝着虎杖悠真吼道:
“你這個無禮放蕩的男人!是想毒害珠世大人的眼睛嗎!”
——珠世大人這麼高貴美麗的女人,才不會看上你那具對男人也會有反應的醜陋的身體啊!
“在醫師眼裡,所有人都沒有性别區分吧。修煉不到家呢,愈史郎。”
誰睡覺會穿得整整齊齊的?那會睡不好的啊,而且還是一睡好幾年…
“而且珠世小姐的年紀都比祖父大人(黑死牟)還大了吧?”虎杖悠真打了個呵欠,拿起一邊架子上,早就擺放好的衣服,“我到這個世界來的時候,才17歲呢。”
“不要,在女性(珠世)面前,談論她們的年齡啊!!”——在珠世大人面前裝嫩,試圖博取珠世大人的關注嗎?你這個性格惡劣、詭計多端的老鬼!
愈史郎慶幸這個世界裡,那位創造了起始呼吸、從鬼王手裡解放了珠世的劍士,并沒有這麼一位侄孫——如果那位侄孫也如同這位異世界版本的變成了鬼…
愈史郎被自己這可怕的假設給弄黑了臉色,那會是多麼可怕的場景啊。
通過鬼的力量,來延長斑紋出現後開始倒計時的生命,并從江戶時代後期活至今的虎杖悠真,正一邊穿戴着身上的衣服,一邊欣賞着愈史郎變來變去的臉色。
——如果他還能夠回去的話,他也要去把他的世界的愈史郎抓來玩玩。
小小的茶室裡,支開了黏人的愈史郎後,珠世在虎杖悠真處理完宮中女官們呈上的文件後,輕聲提醒道:
“如果我們這個世界的發展,也像是悠真先生你說的那樣。那麼,鬼舞辻身邊那隻叫做‘鳴女’的女鬼,确實要想辦法除掉。”
否則,隻要鳴女存在的一天,那鬼王就會無休無止地繼續逃跑和躲藏。
虎杖悠真終究是異世界的人,他不可能留在這個世界,無止境地跟那個男人耗下去。而這百多年的合作下來,珠世也看透了面前的虎杖悠真并不像他口中的叔祖父繼國緣壹那樣,是個無私、心懷大愛的男人。
現在看似正常的虎杖悠真,隻是因為某些在意的東西在約束着他,以及對方某個發動條件苛刻的血鬼術在起作用,讓他看上去“正常”。
——但也快到“虎杖悠真”這個個體的忍受極限了。
珠世無法改造虎杖悠真這具構成古怪的身體,隻能用藥物去抑制——但靈魂上的問題,她也無能為力。
“反正,我們合作的基礎就是除掉那個沒用的東西。恰好,我的目标也是我這位異世界的祖父大人。”——上輩子沒能在尋死前殺掉他,等到他轉世的時候,他已經被他們的後人殺掉了,有些可惜。
想用日之呼吸砍他那隻六隻眼的祖父大人,感覺會很有趣呢。
虎杖悠真手裡拿着銀簽,戳弄着漆盒裡盛放着的栗子糕,似乎有些嫌棄它過于樸素的外表,不願意下口。
“此外——”
“如果我家的大貓再跟我繼續玩躲貓貓的話,我倒也想嘗試着當一把平将門呢…因為好像會很好玩的樣子。”
哪怕平将門的下場并不好,但虎杖悠真自上次被五條悟提起了幾個不當術師的選項後,他也稍微起了點興趣。
統治關西,他已經在做了,整個關西這百來年以來都是他的“領土”,他的勢力範圍;入閣,被他用血鬼術控制住的幾個棋子,已經在内閣裡潛伏許久,暗中影響着這個國家了。
那麼,推翻日本皇室,像平将門那樣試圖取代他,這個有趣的提議也不是不可以試試。反正他也等得很無聊,除了每五年的例行清掃巡邏,殺鬼追鬼,偶爾戲耍一下鬼殺隊的短命鬼們之外,沒什麼事情可以讓他長久地打發時間。
這裡不是虎杖悠真的世界,沒有他在意的同伴們制止他,所以亂來一點也無所謂。甚至幹脆利落地炸沉整個本州島,也不是不可以試試。
因為好像會很有趣嘛,想知道到那時候,其他人臉上會出現什麼表情呢。
他會很感興趣。
所以…
“如果悟先生再不出現,或是噎鳴再不把我帶回去的話…”虎杖悠真微笑着伸出帶着尖銳指甲的手指,摘掉栗子糕上面裝點着的薄荷葉,塞進嘴裡,“我可要開始我的新遊戲啦。”
随後,那顆被他來回折騰的栗子糕,被他的食指碾壓成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