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要從這個東西那裡,知道它和繼國家的關系…不,這個可以先放到一邊。」
「現在的流程應該是到了,要從這個咒靈那裡知道它的同夥們的情報。」
「悠仁在葵師兄那邊,應該沒事…就是不知道那隻會開花的家夥那裡,對上的是誰。」
「這些都是其次……在找不到這個玩蟲的老家夥的弱點之前,我是無法離開的。」
虎杖悠真也發現了,菩提的咒術似乎有某種無限蔓延的能力,在碰到咒力的時候,灰白色的咒術作用範圍反而會加速蔓延的速度。
唯一有效的克制菩提咒術的,就是用日之呼吸的日焰燒掉支持這個咒術的咒力,用反轉術式驅散,或者咒力攻擊超出菩提咒術承受的阈值。
但據虎杖悠真所知,好像目前在帳内的人,隻有他自己能夠做到。
「所以,這隻咒靈才說有把握拖住我之類的鬼話吧。」
好煩啊,他的情報完全被對面的給摸透了嗎?到底是誰幹的?
虎杖悠真再一次接近菩提失敗後,不爽地啧了一聲。他解開制服扣子,拿出貼身放着的「孫次郎之面」。手掌往刀刃上一抹,皮膚被銳利的刀刃劃出兩道深深的傷口,血液順着傷口靜靜地流淌而出,染紅了那張被咒術界定義為咒物的能面。
菩提微微擡頭,慘白的渾濁老眼盯着虎杖悠真手裡的面具。幹枯的面皮微動,強行擠出了類似驚訝和感歎的表情。
“原來十真小少爺的遺物全部都到了你手上,他生前心愛的日輪刀和寸步不離的友人遺物。”它一直平穩的聲調,此時略微起伏,“沒想到兩百多年之後,老夫還能見到…所以,繼國家的祖墳,是你挖的嗎?”
不知為何,虎杖悠真總覺得如果讓對方繼續誤會下去,會發生不好的事情。
但「孫次郎」明明就是屬于他一個人的東西吧,無論生前死後,無論是整個人還是他的遺物。他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有什麼問題嗎?沒問題吧。再說了,那也是某個笨蛋自己送貨上門的。
好煩,不想解釋,太麻煩了。
最近總有些莫名其妙的東西不斷地冒出來,打亂他的計劃。
啧,煩死了,咒靈…竟然還知道「繼國十真」這個他幾乎都忘記了的名字,甚至知道他在自己的衣冠冢裡面放了什麼東西…這東西不會是他上輩子哪個活到現在的老仇人吧?見到自己死了還打算開棺鞭屍的那種?
難道還有沒殺幹淨的嗎?
“咒靈,我問你——”
“老夫名叫菩提,繼國家的小鬼。”
虎杖悠真哼了一聲,懶得搭理面前這隻擋了他的路的咒靈說了什麼。
“能準确的知道我今天的行動路線,還跑過來堵我…”
絕對是内部的人,而且消息非常靈通!
首先,觀戰席那邊一共五人,首先排除掉最不可能的五條悟和庵歌姬。
兩位校長,樂岩寺嘉伸那個再怎麼保守死闆,也是個有底線的人,不可能和人類的敵人勾結;夜蛾正道是五條悟的人,
不屬于高專,擁有「黑鳥操術」的冥冥,能夠通過烏鴉随時監控場地内所發生的場景……倒是可能通風報信,聽說隻要給她足夠的利益……
是她嗎?隻是有可能,如果是她的話,不能解釋自己的情報,為什麼會被敵對方同步更新
——而且,在今天之前,虎杖悠真從未和這位女性術師有過接觸。
——那麼,内鬼,一定是他自己身邊的,知道他動向和行蹤的熟人。
竟然是…他的,京都校内部出了問題嗎?
是誰?岡山?不,油輪那次任務沒有找岡山,而自己仍然被詛咒師襲擊了。
田邊監督?那個男人看到自己就跟看到鬼一樣,溜得比誰都快,像是恨不得沒看見自己。
内部的老師?除了經常罰他的校長和庵歌姬,他誰也不買賬,沒有往來。而且他們的行蹤都能在監督的後台查到。他也經常登入監督們内部的賬戶,去查看老師們的動向,好像也沒什麼問題。
“那個能夠掌控所有人動向的内鬼,今天也在高專裡面吧,”虎杖悠真朝着菩提說道,“大概不是在那五個人之中,就是在我們學生裡面了。”
“非常敏銳,值得稱贊。”菩提點了點頭,認真地贊同了虎杖悠真的猜測,“雖然因為束縛緣故,老夫無法說太多…不過作為同齡人,你比那個少年狡詐多了——這是真人的評價。”
“被那隻咒靈說狡詐?我的榮幸。”
——狡詐的明明那個弗蘭肯斯坦(注3)吧!竟然還給自己取了個名字?叫真人?認為自己是真正的人類的意思?
不過,男性的學生嗎…但是,有什麼利益會讓學生铤而走險,與虎謀皮?
而且京都校的校友們的動向也很明确,他們幾乎每天都相處在一起的情況下,有什麼動作是很難瞞過彼此的。
虎杖悠真緊緊握着雙手,眼瞳裡的橙黃色黯淡了下來,邊緣泛紅。
不…還有一個人,并不是真的和他們「在一起」。
但是,為了什麼呢?「那個人」就算不在乎高專裡的其他人,難道不在乎他暗戀的三輪霞了嗎?給咒靈和詛咒師通風報信,他又能拿到什麼好處?就不擔心喜歡的人遭遇襲擊而死?
虎杖悠真無法理解這種沒有三思而後行的選擇。
「靈魂的形狀,造就了肉/體。」
陰森的電影獨白又一次在虎杖悠真的腦海裡響起,他的眼前緩緩浮現了一張布滿縫合線的可惡幻影,和對方猖狂的笑聲。
他記得,「那個人」是用身體殘缺,來和天達成束縛,換取廣大的術式範圍和超出他實力以上的咒力量。
身體殘缺…
虎杖悠真怔了半秒,大概猜到了對方給出的,讓「那個人」無法拒絕的籌碼。
這不是虎杖悠真喜歡的答案。
「背叛者該死!!」——手下的少領(注4)為了活命,出賣了繼國家的情報和位置。
「臨陣脫逃者該死!!」——化作惡鬼的祖父闖入前,得到風聲的家臣們卷走了财物逃離。
「跪地乞降者該死!!」——接受過繼承人教育的繼國家嫡系一見到惡鬼,轉頭殺了同在寺廟為僧的兄弟,向惡鬼低頭,乞求憐憫。
隻有忠心耿耿的、怎麼也趕不走的母衣衆(注5),和一個明明逃出生天,又折返回來的傻子,和「繼國十真」一起戰到最後
——哪有什麼最後啊…這些人最後全部成了「繼國十真」的食物了。
——甚至,是「繼國十真」在那個傻子還活着的時候,就将人一點點地撕碎,吞下肚。
——就跟「繼國十真」的前世,死前所遭遇過的一樣。
背叛的人,是一定要被解決的。因為如果放任不管的話,會帶來更深遠的損害。
天空上升起的那個黑乎乎的帳,不僅在不知情者們的心中蒙上了一層陰霾,也在虎杖悠真這個知曉者的心底,如原油井一樣,咕噜噜地如噴泉一樣冒出黏稠的黑色液體,向外擴散着。
“喂,那個咒靈…菩提…”
虎杖悠真的血染紅了整個「孫次郎之面」,血液沿着面具的弧度,一滴滴地落在了灰白色的草地上,迅速被同化成灰白色的液滴。但他此刻已經無暇去顧及「孫次郎之面」臉上愈發生動的露齒微笑。他難得認真地看着面前的咒靈,說話的聲音裡帶上了沉重的味道。
“高專裡,和你們勾結的那個咒術師,是不是…我們京都高專的,機械丸…?”
——那個在比賽前,突然和虎杖悠真通風報信,告訴他樂岩寺嘉伸陰謀的同期。
叛徒…竟然是自己身邊的同學…沒想到這種老套的戲碼,會真實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這是虎杖悠真沒有預料到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