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事實也确實如此,太宰治确實剛從水裡出來。細究下來甚至可以說,太宰治已經在橫濱的河裡泡了一天一夜了。從昨天到剛剛,這種強度下沒被泡發也是驚人。
雖然幾天沒見到人,但森鷗外對于太宰治這幾天的動向倒也收到了相關報告。
阿散突兀失蹤一事他早已得知。
說實話,當初拿到報告的時候他也算是吃了一驚。
那樣一個有實力的人消失得未免有些過于輕易了。
再加上事後太宰治耐人尋味的态度,意料之外的同時又透着一種仿佛理所當然般的認命感。
遲滞的行動力所展露出來的,就好像太宰治知道消失事件的原因,并且對此束手無策。
哪怕他前兩天打電話過來,求助的内容也不過是關注拍賣和航運的貴重物品,而非追查。
稍微回想了一下這兩天拿到的相關情報,再看看眼前顯然精神極差的太宰治,森鷗外兩手托着下颌,語氣如常:“好久不見,太宰。”
不過被打招呼的對面隻是定定地站在原地沒什麼回應。
于是,對于阿散的事宜全然不提,森鷗外有些苦惱似地開口直奔主題:“前天太宰你說的事,我讓人看了看,最近也沒有什麼大型拍賣會,通過這邊的港運口出去的貴重貨物也都尋常,沒有任何活物哦,都是些常規的走私品而已。”
潮濕的發絲遮擋了太宰治的全部表情。一動不動的樣子讓森鷗外看不見太宰治聽到後的反應。
不過總歸不會是高興的反應就是了。
于是他繼續補充:“後續我也會讓人看着的。到時候有什麼……”
“不必了。”輕飄飄地打斷了森鷗外的後續話語,太宰治擡起頭,無光的鸢眸下,笑容的弧度同以往好似分毫不差,“不用再關注了,麻煩森先生了。”
“被神明收回的東西,再怎麼樣也不過白費功夫罷了。”
用着最輕松的語氣,太宰治給這件事,給自己下達了最後的判決書。
果然無論得到什麼,就一定會有失去的那一天。
為什麼自己沒能想到呢?
倘若阿散是為神明抛棄,那現在興起被神明随手回收不也是很自然的事?
阿散對自己的承諾,自己想看見的阿散的變化……現在想想更像是個笑話。
被确信的事實讓他有些疲憊。
不過是重新回到以前而已。
“隻是,”太宰治想,“這個戒斷的過程可能會比想象中要漫長。”
明明都不過是稀疏平常的小事,放在以前他獨自一人的時候,這些堪稱家常便飯,對他來說真的是不痛不癢。
可是現在,身上潮濕的衣物帶來陣陣寒意,久未進食的胃在抗議,睡眠不足的大腦也開始隐隐刺痛。
此刻身體上的任何不适都好似被無限放大,哪怕一點都讓人難以忍受。
明明感覺也沒一起待多久,他卻已經被照顧到這麼嬌氣的地步了嗎?
……令人厭惡。
阿散失蹤的第七天。
太宰治再沒回過自己和阿散一起住的家。
他看起來回到了最開始一個人的狀态,并且适應速度極快。
重新選擇的居所是之前被阿散堅決拒絕的垃圾場的集裝箱。
飲食早已毫無規律,隻是維持着身體所需的最低機能。
睡眠對太宰而言也仿佛并非必需品,去睡并且真正睡着的次數少得可憐。
越發頻繁的自殺也不會再出現暗戳戳的小動作,雖然太宰治依然沒能成功其中任何一次。
阿散的失蹤好像就這樣翻篇。
無人再提。
阿散失蹤的第十五天。
難得被森鷗外直接叫到首領辦公室的太宰治想了想最近裡世界才發生的幾次襲擊和盛行的流言,心裡多少有了些揣測。
果然,簡短的對話後,森鷗外也直入主題:“最近裡世界裡發生了多起以荒霸吐之名的襲擊,想必太宰你也聽說了吧?”
“說實話,鬧得太大,好不容易勉強平靜的橫濱都有些重回動蕩的意思了。所以我想把這件事交給你去調查。”
對神明已經本能厭惡的太宰治皺了皺眉,拒絕的話就要脫口而出。
“不要急着拒絕。”森鷗外推出一份文件袋,臉上是笃定的笑意,“不如先看看相關資料?”
無甚所謂的太宰治拿起案上的文件袋打開,最先摸到的是照片觸感。
他将之抽出,整個人卻在看清照片内容的下一秒瞬間凝固。
“怎麼樣?”森鷗外還是溫和的笑意,掌控者的眼神銳利,“我可是發現的第一時間就通知你了。”
“現在改變主意了嗎?”
一開始動作随意的手已經将照片攥的滿是折痕。
太宰治周身的氣場低的離譜。
他擡頭,視線由照片轉向坐着的森鷗外,臉上是壓抑不住的微笑:“當然。”
“我一定查的,一清二楚。”
鸢色的雙眸暗沉,平靜的微笑下暗藏的是深沉的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