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鶴搖搖晃晃地走,鬼使神差地來到山陽一處荒廢的舊址,剛一走近,便聽到一聲冷嘲熱諷從身後傳出:“我還以為你不敢來。”
白雲鶴轉過身,隻見英全紅光滿面,體有金光,與多日前相差甚遠,一夜之間如入神境,掃了一眼四周,眼神瞬間堅定,道:“我要殺了韓淵!”
英全上下掃視了一眼白雲鶴,露出一抹滿意的笑,從懷中取出一隻銀環,往前一丢,道:“此刻的韓淵不過是一隻殘魂,有此一物,足以抵擋他的巫術。”
白雲鶴抓住那隻銀環,剛一觸碰,銀環便化作一縷清氣,繞在了他的手腕。他道:“這是什麼東西?”
英全道:“天地之氣,天地之外,巫不可至,隻用輕輕一劍,你便能送韓淵歸西。”
白雲鶴立即便要走,英全突然道:“等等。”
白雲鶴道:“還有什麼事?”
英全道:“有一件事,姬夫人叫我們絕不能告訴你,可事已至此,我不說也不行,你可知,為何韓淵偏偏與你母親不睦?”
白雲鶴冷冷道:“恃強淩弱、欺軟怕硬,以為這樣,便能恐吓到陛下!”
“天真!”英全臉上浮起一抹冷笑,譏諷道:“你的腦子從來也沒動過麼?韓淵為何不尋仇楚先?楚先又為何任由韓淵如今放肆?這二人之間,當真是好一對狼狽為奸的賤人!”
白雲鶴上前一把拽住英全衣襟,怒不可言,厲聲道:“你說什麼!”
英全道:“殺了韓淵之後,楚先一定會來向你問罪,到那時,你自可親自問他。”
白雲鶴雙手顫抖,一把甩開英全,直奔金陵,再度闖入楚王宮中。
隻因上次事發不到一日,衆人見他仿似習以為常,看了一眼便轉頭忙起自己的事來,誰也沒有将他當回事,他跑進王宮大殿,韓淵回身看見他,招手便要将他打出去,手還未擡,人已僵在原地。
長劍穿透韓淵心髒,一劍到底,連白雲鶴的手一同穿了過去,鮮血噴濺,白雲鶴整張臉上都是血。
耳邊立時傳來杯碗落地的碎響,一個端茶水的宮女放聲尖叫,聲音尖地仿佛能刺穿人的耳膜,震得人發懵,四周的腳步聲開始慌忙地往這裡靠近,白雲鶴連呼吸都滞住了,臉色憋地通紅,一把抽出劍來,看着滿手的血突然有些害怕,釀跄着後退了幾步。
韓淵牙關咬緊,嘴角還是溢出血迹,身體直直往前倒下,砸在地上,身軀消散為一截巴掌大的木頭,一縷魂魄從木頭中飄出,在空中消散。
“報仇了……報仇了……”
白雲鶴口中喃喃自語,卻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嘴角勾起笑,眼中卻落下淚來,更讓人不知他是在大笑還是痛哭。
裴符從一邊急沖向前,沒兩步便摔在了地上,連滾帶爬地往韓淵這邊過來,看到韓淵魂魄消散,急火攻心,口鼻噴血,伏在地上咳嗽。
聽到他的動靜,白雲鶴臉上神情一滞,又漫上恨意,道:“你也給我去死!”
長劍下落的那一刻,卻被一道突然出現的明火擋住,賀丹青一把攔住白雲鶴,問道:“你……你怎麼能殺了他?你怎麼能殺得了他?”
白雲鶴道:“丹青?我這便為你報仇!”
“白雲鶴!”賀丹青一把拽住要往前走的白雲鶴。
白雲鶴瞧見他的眼神,心中驟然一暗,情緒逐漸冷靜,冷靜到近乎冷漠,抓住賀丹青奮力攔着自己的手,從胸前的衣襟上重重扯下,後退兩步,深深凝望了他最後一眼,放開眼前的手,轉身飛速離開。
這一走就到了天臨城皇宮,他無比招搖地從天而降,周身燃起劇烈火焰,落地是在四周炸開,滿天臨城人皆看到一個火球砸向皇宮,還以為又來了什麼妖魔鬼怪,而且正是落在楚先所居宮殿面前,人心惶惶,一瞬間,皇宮便圍得水洩不通。
陳季提劍立在宮室門口,一見來人,下令揮退衆将士,厲色道:“楚白,你已是庶民,皇宮豈由得你想來便來,想走便走?”
霍骁急趕而至,見到滿身靈力渾厚的白雲鶴,神色一驚,立即嚴峻:“你的靈力從何而來?”
“二叔你來得正好。”白雲鶴問道:“韓淵身為叛逆之臣,你們為何不發兵讨伐?”
霍骁尚不知韓淵已死,以為白雲鶴前來隻為借人報複韓淵,便道:“韓淵實力莫測,我們尚未想出對策。”
白雲鶴冷笑一聲,道:“不必想了,我已經把他殺了。”舉起那隻滿是血的手,又道:“我将他挫骨揚灰、消魂滅魄,他這輩子,下輩子,都休想再回到人世!”
一聲巨響,宮室的門炸開,楚先站在門内,飛起的塵灰遮住了他的神色,他身上的黃袍映耀着閃閃金光,走出殿門,略顯蒼白的臉上是一如既往的沉靜與冷漠。
霍骁道:“我們早已聽說了你去刺殺韓淵之事。”
那是白雲鶴第一次去,結果失敗了。
他又道:“韓淵雖為逆臣,卻與你無甚仇怨。”
“怎麼跟我沒仇怨!”白雲鶴突然一聲怒喝,道:“他害死了我的母親!”
霍骁道:“那不是你母親!”
白雲鶴惱怒不已:“夠了!今日來就是告訴你們,我殺了韓淵!我要為我母親報仇,報如今的仇!報十年前的仇!”
楚先冷冷問道:“十年之前,韓淵與你有什麼仇!”
終于說到這個問題,白雲鶴定定地瞪着楚先,反問道:“你說有什麼仇?”
楚先道:“寡人怎麼知道,你又聽信了何種讒言!又被何人迷惑?!愚昧不堪、人雲亦雲、丢人現眼!”
白雲鶴咬牙切齒,身上靈力跟着顫動,變得無比混亂。他道:“我今日來就是要問,為何韓淵當年要害我母親?為何他造反之罪已定你不殺他,為何要将他留在皇宮之中?你一生親手處理過多少逆臣、叛臣?你手起刀落、株連無數,半點都不手軟,為何偏偏對待韓淵如此寬容!!”
霍骁已隐隐察覺到白雲鶴或是知道了什麼事,試圖為之辯解,道:“韓淵不同于一般人,自然不能一般處理。”
白雲鶴厲聲道:“是不能處理,還是不想處理?是因為他們早就苟合在了一起!既然如此,當初為何還要糾纏我母親!”
楚先的臉色無比陰沉,神情微動,雙手捏成拳頭,霍骁眉頭一壓,便要思索反駁,撲一擡眸,隻見白雲鶴正轉頭盯着他,一雙眼紅的可怕。
他一字一句的問:“二叔,你早就知道,是麼?”
霍骁一頓:“我……”
白雲鶴道:“你早就知道!!!”
他突然一聲怒吼,三人俱是心頭一震,隻見白雲鶴眼眶中淚水滾滾而下,幾乎連成一線,他悲痛不已地道:“是你來接我們回宮的……你早知道是這樣,你早知道他與韓淵有私情!你為什麼非要将我們帶入宮!!”
“沒有的事!”霍骁有些急促地說:“此乃謠言!”
白雲鶴忽然笑了一聲,像是想明白了什麼,道:“哦,對了,是因為二叔你的夫人死了,而你痛恨的仇人,卻被你的大哥收入麾下,得到重用,你也不甘心,對麼?所以你也要用同樣的方式報複,你笃定他們不敢承認,你硬要找到我與我母親,你讓我們兩個礙眼的人一直在他面前晃悠,讓他們難受,是不是!”
霍骁震驚不已,道:“小白!”
楚先怒道:“放肆!楚白!你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