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打坐便是七日,此七日裡,賀丹青聚精會神地守着白雲鶴,見他睜眼,立馬撲似的上去抓着白雲鶴雙臂,問道:“你……你怎麼樣?”
白雲鶴在經過一段極緻的虛弱之後,靈力運轉越來越順暢,到後來修為逐漸恢複,臉色好了很多,也紅潤了,甚至看起來還有幾分明媚,但賀丹青仍是非常擔心,大氣都不敢喘。
“我……”白雲鶴想說些什麼,又不知道怎麼開口,揚起掌心,凝聚了一團靈力,這靈力與他從前的靈力全然不同,但卻是一樣的強悍。
他笑着說:“我好了。”
賀丹青根本笑不出來,更像是要哭了,問道:“你的靈脈不是……為何會……”
白雲鶴道:“我不知道,就是像從前那樣打坐了一會,它就自己通了。”
“你起來,跟我走。”賀丹青将白雲鶴拉起,滿頭大汗,焦急不已:“我們去找韓淵。”
原本白雲鶴還跟着他走,一聽到“韓淵”二字,立馬頓住,反抓着他問道:“是不是要去找他報仇?”
他希望是,但看賀丹青的模樣卻完全不是。
果然,賀丹青道:“從前我沒有和你說過,你的體内被人下了不好的東西,韓淵廢了你的修為,其實是救了你一命,可你修為恢複了,難道、難道是韓淵沒有完全治好你?這叫我如何放心?我定要去問個明白。”
白雲鶴抓緊賀丹青的手,問道:“什麼東西?誰在我體内下了東西?”
賀丹青道:“風熠,他将魔靈種到了你體内,當時你情緒激動,好幾次險些失控,正是因為這東西。”
白雲鶴有些遲疑,問道:“是韓淵告訴你的?丹青,韓淵豈會那麼好心?他殺了我母親!我恢複修為,第一個找他尋仇!”
賀丹青道:“韓淵的巫術很強,你殺不死他的。”
白雲鶴道:“我不信,當年他不還是死了?一定有能殺他的辦法,不是麼?”
賀丹青道:“當年他死是因為……”
白雲鶴道:“因為什麼?”
望着白雲鶴的眼睛,賀丹青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難道說當年其實是姬月求韓淵救病重快死的他,卻在韓淵耗費了大量精力,終于将他救回來後,被姬月從身後背刺,一劍穿胸,最後才因體力不支,被姬月使誅仙劍陣封印在水下十年麼?
白雲鶴追問道:“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不要瞞我,告訴我啊,你還以為是我母親殺了韓淵?因為你曾經有過韓淵的記憶?對麼?可那個記憶不是被篡改過的麼?風熠說過,韓稚會篡改你的記憶。”
賀丹青道:“不錯,我從前有些關于韓淵的記憶确實被篡改了。”
他以為自己是韓淵時,曾遇到很多想不通的事情,那正是因為韓稚篡改了一些記憶,讓他腦中的記憶與現實對不上,這才處處碰壁。
但韓淵死亡真相的記憶,是在韓淵見到姬月之後,瞬間回想被他知道的,這時的記憶是韓淵的記憶,沒誰能篡改了。
賀丹青扶住白雲鶴的雙肩,道:“你恨韓淵,恨韓淵殺了姬夫人,但那時候的姬夫人已經不算你的母親,縱然她和你母親處處都很相似。”
白雲鶴問道:“你在說什麼?”
賀丹青便将自己所知的有關魔物之事和盤托出。
白雲鶴面有愠色,強壓着怒火,道:“他們一定是在騙你!”
賀丹青背過身,道:“他們沒有騙我。”
白雲鶴擡起手,僵在原地,捏緊拳放下,問道:“那你呢?你好了嗎?你的本體沒了,你這幅身體還能再撐多久?”
賀丹青道:“我……”
白雲鶴道:“我們都命不久矣了,對麼?”
“當然不是!”賀丹青轉過身,着急地去看白雲鶴,卻見白雲鶴臉上反而是一副坦然,仿佛生死都不再是什麼大事,急道:“你還可以活很久,你可以好好活着。”
白雲鶴笑了笑,道:“你說,輪回前,母親會不會等等我?”
賀丹青喝道:“白雲鶴!”
白雲鶴道:“我答應過母親,也答應過你,我絕不尋死,但非死不可時,我也不怕死。”
淡淡的語氣,卻說着世上最堅決的話。
賀丹青一咬牙,道:“好!那我便跟你一起去尋仇!你要殺誰,我便殺誰!”
什麼仁義禮信他通通不管,他是妖,他就是這樣。
兩人從山中出去,回到世上,卻見世人見了他們二人盡都吓得撒腿逃跑,兩人不明所以,到了城中見到通緝令這才知曉,原來那場大火燒的猛烈,加上當時驟刮大風,使火勢迅速蔓延,延伸到四周數個村莊、鄉鎮,大火燃了一天一夜才徹底撲滅,而事後清算時發現,竟燒死百姓近百人,毀滅田野近萬頃。
現下,他們二人已成了大黎人人皆知、罪大惡極的殺人犯,凡有人煙之地,無人不知他二人的面目及惡行。
賀丹青心頭一緊,上前一把扯下布告上的通緝令,踩在腳下跺了幾腳,厲聲道:“我便是罪大惡極又怎樣?誰能奈我何?”
“走吧。”白雲鶴始終一言不發,這時才牽過賀丹青的手要走,走也走不了幾步,方才來時已無數人見了他們的樣貌,逃跑的那些人早去告了官府,此刻他們周身,再次布滿了大黎将士,比那次霍骁帶人圍剿還要多。
百姓正在被疏散轉移,源源不斷的官兵修士朝這邊圍堵而來,四周的腳步聲、馬蹄聲絡繹不絕、整整齊齊、規模浩大。
賀丹青道:“一群雜碎,不過還是來送死罷了。”
萬軍之中走出一人,白雲鶴忽然瞳孔一縮,抓住賀丹青的手變緊,賀丹青望過去,隻見這次圍堵他們的人竟然是花信。
他不由得擔心白雲鶴,轉頭一望,果然見到白雲鶴不敢與花信對視。花機之死,他一定将責任攬在自己身上,自然覺得自己無有面目見花信。
賀丹青上前一步道:“花信,你不在萬妖城待着,來此湊什麼熱鬧?”
花信道:“我乃大黎守将,聽從陛下調遣。”
賀丹青道:“既然如此,今日我們非戰不可了。”
花信道:“賀丹青,你雖是妖,也做過人,未必非要與人為敵,你們兩個,到我萬妖城中來,随我調遣,駐守邊關發誓再不鬧事,我可向陛下保舉你二人。”
賀丹青道:“你不保舉又如何?我還怕他嗎?”
花信眉頭一皺,道:“你不怕,便要叫你身旁之人父子相殘?悖逆人倫!”
“花将軍!”白雲鶴朗聲打斷花信,道:“我二人無意與大黎為敵,還請不要為難。”
花信道:“你們縱火傷人,此事天下皆知,陛下震怒,勢必要給天下百姓一個交代,如今不是我非要為難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