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淵道:“君子不懼,乃君子之德,絕非小人不罪。”
左君道:“那麼,你背着我去見楚先,是君子還是小人?”
韓淵早知道他要質問這件事,面不改色地說道:“我要找本體,自然要去見他。”
又道:“你說你有天眼,可你告訴我的卻皆是錯的,你先前說我被韓稚二人利用抛棄,才被楚先撿到,後來有了赤雲等人透露,你又知道我是被裴符放跑的了?”
左君笑而不語。
韓淵道:“你告訴我要殺了許木生才能找到本體,我不願意,也沒那麼相信你,這才去向楚先套話,果然找到了本體,我做的有什麼問題?”
左君道:“裴符與韓稚莫非不曾利用你?之後他二人争執,裴符将你獨自放走,難道不算丢棄?”
他的眼神在許木生身上掃了一眼,韓淵一步跨到許木生身前,擋住他的視線,他又道:“你去見了韓稚,卻沒有帶許木生,什麼也不問,隻為救他性命,難道你對他還有舊情麼?”
說到舊情二字,卻怪異地投向白雲鶴一個眼神。
韓淵道:“他快死了,我還不想他死,所以救他。”
左君道:“你怕他死,卻不怕自己死?”
韓淵眼睛微眯,冷冷道:“你在威脅我?”
他以為左君是在說,如果他不少韓稚,左君就會殺了他。
左君卻搖頭:“你使巫術如此之久,難道就沒有發現,巫術究竟存在怎樣的問題?”
他又道:“自古以來,巫師就活不過四十歲,無一人例外,有人告訴過你麼?”
韓淵道:“我早知道了。”
“你并不知道。”左君無比笃定地道,卻沒急着明說,道:“随我去一個地方,我告訴你答案。”
左君帶他們去的不是想象中的詭異之地,而是之前他從皇宮逃出後,赤雲帶他去與仙盟見面的藏身之地。
在這裡,韓淵還曾與董英有過一戰,而左君帶他們落腳之地,正是韓淵與董英打鬥之地。
再次站到這片土地上,韓淵卻險些沒有認出來,并非是因為他沒來過這裡幾次,而是這裡已經完全大變樣,他記得上次來的時候,這裡植被豐茂、隐蔽極好,但是現在他們踏足之地,卻是一片枯萎的黑色,萬山青綠之中憑空多出一片死氣沉沉的漆黑,仿似上天在這傾下一河的墨水,澆死一片生靈。
左君道:“看到了嗎?”
韓淵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道:“這裡發生了什麼?”
左君道:“你曾在此與董英交戰,使過一招草木皆兵,所召草兵木将數十,是不是?”
韓淵道:“這點你沒說錯,不過當時所有人皆看見了,你知道有什麼稀奇?”
左君道:“你想多了,我是告訴你,你的巫術,是上古魔道,是逆天禁忌之術,以投機取巧、傷天害理換來的實力,自古便為人所唾棄。”
“這就是證據。”他的目光掃過一片黑色,道:“看看這些生靈,你使巫術催動這些生靈為你戰鬥,它們被迫透支自己的氣運與命數,最終,隻能落得這個魂飛魄散的下場。”
韓淵不服,盯着他。
你是巫師還是我是巫師?你比我還懂?
左君道:“世上任何修煉都需得刻苦鑽研,天賦、機緣、努力缺一不可,最終換來的成就還因人而異,但巫術卻絲毫不依托這些,誰使都一樣,隻要有口訣陣法,便可無所不為,一步登天。”
他又道:“自古以來,凡人在通天達地、追尋大道、修煉術法中,往往将深奧秘法不斷拆解、簡化,以備後人能學得更加輕易,能渡化更多世人,最好讓後人一眼就能看懂,出手便能成功,是也不是?”
他望向白雲鶴,這是一種求證,隻要白雲鶴點頭,韓淵就無話可反駁,否則就是被他輕易挑起内亂。
白雲鶴道:“話雖如此,不過……”
韓淵搶道:“是又如何?與此有何幹系?”
左君道:“那你們有沒有想過,巫術已完全做到了這一點,如此登峰造極的術法,為何卻偏偏傳承稀少、幾近滅絕、近一千年無人知曉世上存在此術?”
韓淵道:“那是因為巫術……”
沒等他說完,左君就打斷道:“因為一千年前,巫師被天下修士共同圍剿,以至于門派凋零?”
韓淵有些得意,道:“錯了,我想說的是,那是因為巫師的目的就不在飛升,那些想飛升的人自然不會來學巫術,何況,巫術并非人人可學,我即便要收徒,也要看資質、品性,豈能來一個收一個?”
他又道:“最後,這些和我有什麼幹系?”
左君道:“巫術逆天而為,看看,别以為他們隻是一株草、一棵樹你便不在意它們,它們也是世間的生靈,與人一般的生靈,你讓這些無辜的生靈斷送性命,造下孽業無數,天道報在你身,就會斷你生機、折你陽壽,你每使一招巫術,你的壽命便會折短一分,如今你的本體已死,你這具身體已經沒有多少壽命可用了。”
他知道韓淵不會輕易相信,緩緩走出這片黑色,走到一片生機中,挖出其中長得最盛、最堅韌的草,捧起,送到韓淵面前。
又道:“你若不信,大可帶回去試試,對它使草木皆兵,第二日,這草一定枯萎壞死。”
這是一株生機盎然的野草,這種野草有個特性,就是生命力極強,這樣挖回去,哪怕你絲毫不管它,随手丢在角落,有它根莖上自帶的土,它再差也能活上個十天半個月,若是情況好一點,一天之内就能重新紮根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