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淵醞釀許久,憋了一口氣,才像是鼓起勇氣,如同喊出一般說道:“我不是故意去見他的!”
白雲鶴和許木生都擡起頭,有些納悶的看着他。
韓淵被火烤得臉上一片燥熱,有些說不出口,從地上站起來,背過身、手叉腰,緩了會,道:“我是去見了楚先,但我那是覺得,風熠此人行事太詭異,我沒有辦法壓制他,不得不找楚先,楚先到底是個皇帝,天下都在他的掌控之内,如果世上非要有一個人可以做到連我也做不到的東西,那隻有皇帝集天下之力才能做到。”
說完全部,他這才轉過身去看聽者的反應。
許木生一臉真誠:“公子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公子做什麼我都會追随公子,不必和我解釋,我相信公子!”
韓淵的眼神一亮,嘴角彎起一絲輕快的笑意,轉而看向白雲鶴,正看到白雲鶴轉頭繼續看火,似乎還輕輕地哼了一聲,沒有聽清,有了許木生的鼓勵,韓淵的心情大好,走上去,蹲在白雲鶴面前,直問道:“雲鶴,你怎麼想?”
他完全沒意識到,如果白雲鶴在意這件事,他如此直白的問出來,叫對方如何回答?若說一樣,那是口是心非,若說不同,那是比不過方才那方表忠心的回答,根本開不了口。
白雲鶴的表情越憋越難看,湊近看在火光下更為明顯。
見白雲鶴不答,韓淵終于琢磨過味來,心知問錯話了,想了想,一把拉住白雲鶴的手,強行拉他站起來,對許木生道:“别亂跑,在這等我。”說罷迅速将人拉出山洞,尋了一條僻靜小路進去。
乘着月光前行,四周靜悄悄地,隻有他們兩個人,白雲鶴的心情終于好了點,問道:“要去哪?”
韓淵停下,道:“就這吧。”
又解釋道:“我去找楚先當真是因為風熠,絕無其他意思。”
白雲鶴道:“我知道了。”
說完,又沒聲了。
韓淵問道:“那你……沒有别的要說的?”
白雲鶴盯着看韓淵的眼睛,看了一會,轉向另一邊,道:“沒有,你想做什麼就做,沒必要和我解釋這個。”
韓淵道:“不是你想知道麼?”
白雲鶴道:“我何時問過你這個?”
韓淵突然意識到好像是的,白雲鶴沒問過。那他怎麼會覺得白雲鶴想知道原因?
他問道:“那你不想知道?”
白雲鶴又不說話了,多半是默認吧。
韓淵舒了一口氣,道:“是我想錯了,你沒多心就好。”
白雲鶴質問般道:“我要多心什麼?你為什麼怕我多心?”
韓淵道:“不多心就好,畢竟那是楚先嘛,我隻是看你臉色不太好,怕你難受,有些擔心,既然你無事那再好不過,我們回去吧。”
他往回走,走了兩步聽見身後白雲鶴略有些埋怨道:“你把我帶出來,就把我丢在這麼?”
韓淵聽完又笑着折返回去,擡手搭着他肩膀上,道:“好好,一起走好不好?”
白雲鶴偏過頭去,站在原地不動,韓淵沒能推動他,停下來,攬過他的肩,身體的重力壓在他身上,道:“诶,想說就說嘛。”
白雲鶴沉默,似在醞釀,好一會才道:“你從一開始就不是為了破誅仙劍陣,就是為了去見他!”
韓淵點頭承認:“是。”
白雲鶴一連串發問:“你為何去見他?為何又相信他?你以什麼身份去見他?你就不怕他殺了你?”
韓淵正色,誠懇地回答:“這些問題,去之前我都已想過,确認沒事我才去的,而今楚先也奈何不了風熠,我主動言和,他怎麼會拒絕?”
白雲鶴道:“那你和他達成了什麼交易?當時他放過你了,你為何還要跟着我一起出來?如此豈不是功虧一篑?”
這話像是有點賭氣,韓淵很輕易的聽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韓淵道:“你我才是一體的,他要殺你,我定要和你站在一起,我找他隻是為了對付風熠。”
又道:“做人不要那麼死闆嘛,如今我們有共同的敵人,自然可以暫時的放下過往不計。”
其實白雲鶴清楚,當時楚先真正想要殺的隻有他一個,賀丹青完全可以不跟着他出來,他也不願意拖累賀丹青,更不該拖累賀丹青,隻是縱然舍棄他是理智的,可是被舍棄還是太傷人了些,他希望賀丹青舍棄他,又無比的希望賀丹青絕不要舍棄他,他就是這樣永遠擰巴,矛盾地等着賀丹青來做選擇,哪怕賀丹青隻說一句絕不會抛棄他,他也心甘情願一個人離開,豈料賀丹青看穿了他的心思,主動對楚先出手,相助他逃了出來。
想到這他心底便有無限暖意,不過還是質問道:“隻是對付風熠嗎?”
韓淵道:“自然,還能有什麼别的理由?”
白雲鶴總有所擔心,又道:“那你對他呢?沒有舊情嗎?”
韓淵倏地給了白雲鶴一拳,直打得白雲鶴踉跄兩步,氣惱地轉頭來看,便看到韓淵一臉你活該的臉色。
韓淵道:“他與我都是男人,我豈會對他有什麼情?更别說舊情!唯有舊恨,這種話日後不許再說,否則你說一次我揍你一次。”舉起拳頭,挑眉做威脅狀。
白雲鶴沖上前,和韓淵幾乎貼着身體,道:“你從前死也不肯向他低頭,如今怎麼肯?何況、何況兩個男人怎麼了!難道不是兩個男人,你就……”
韓淵已完全沒耳朵聽,捂住耳朵不耐煩道:“夠了夠了夠了!”
等白雲鶴終于閉嘴,才警告的語氣道:“聽好,我不過是有個楚先男侍的名聲,實際上我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我見了楚先隻有仇恨!即便不是兩個男人,兩個女人、一男一女,我都對他不會有半點意思,以後别再在我面前提這件事惡心我,聽見沒有!”
韓淵覺得自己說得已經夠清楚了,豈料白雲鶴卻莫名地要求道:“你發誓。”
發誓就發誓,有何不敢?
韓淵舉起發誓的手,特意檢查了一遍姿勢沒錯,這才誠懇地道:“蒼天在上,我發毒誓,我對楚先、對你父親沒有絲毫情意,如有違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哦,我對龍陽之好也沒……”
話還沒說完,白雲鶴一掌拍掉了韓淵的手,沒好氣道:“不必再說了。”
韓淵笑笑,道:“我早知道你會這麼懷疑,這下你放心了?我早說了,我對男人沒興趣,就算對男人有興趣,那個人也絕不可能是楚先,你且放一百個心。”
他滿心隻覺得白雲鶴擔憂他喜歡楚先是因為楚先是白雲鶴的父親,更覺得白雲鶴的角度清奇。
白雲鶴忽然問道:“那你對女人有興趣?”
韓淵道:“當然,我是個男人,不該對女人有興趣麼?”
白雲鶴急了,追問又似逼問:“這怎麼知道?你有心悅之人了?是誰?你對哪個女人有興趣?說!”
韓淵隻是随口一說,他根本也沒遇到自己心悅的女人,隻是覺得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是從來如此、天經地義,男人本就該喜歡女人的。
他道:“雖然我還沒遇見,不過男人喜歡女人,有何不對?你不也一樣?我當初不過是摸了摸你,你便氣得快吐血了。”
白雲鶴像是松了一口氣,又冷冷道:“那怎麼一樣?當時我根本不認識你!”
韓淵道:“哦,所以認識便能摸了?”伸手在白雲鶴胸膛敲了敲,笑得極是玩味。
白雲鶴猛地拍開他的手,道:“自然也不行,流氓!”
果然,白雲鶴雖口頭上認可龍陽之好,身體上倒是拒絕的很誠實。
韓淵無辜道:“呐,你又罵我,這次我可是什麼都沒做的。”
白雲鶴扭過頭去,月色下,兩人的臉都被照得雪白雪白,可是忽然之間,白雲鶴臉上出現了一抹朝霞般的粉色,韓淵以為自己看錯了,卻聽他轉過身去,磕磕巴巴地說道:“兩、兩個男人在一起、怎麼了?又沒傷天害理,怎麼不行?你為何讨厭?”
這個問題韓淵不曾細想過。
“也不是讨厭。”他想了想,自己也覺得有些納悶,又道:“你這麼說倒也沒錯,我也不知為何就覺得龍陽不好,好像是從前有誰和我說過,要我必須這般覺得。”
甩了甩手不在乎道:“總之我就這樣覺得了,管他呢,我管旁人喜歡誰,都與我無關,走吧。”
他推着白雲鶴走,白雲鶴今夜不知怎麼了,似乎很在意這個話題,繼續問道:“那若是有一個男人心悅于你,你怎麼辦?”
韓淵頗有些嫌棄道:“而今是什麼時候?誰有時間陪他花前月下?誰心悅我誰便單相思去,我可沒時間和任何人浪費。”
白雲鶴掙脫開了韓淵的推搡,鄭重其事地詢問韓淵:“那你可曾對誰動過心?”
韓淵搖頭,道:“不曾。”
巫師短命,活到四十已是稀奇,照如此計算,世上就沒幾個巫師能娶妻生子、白頭到老的。
他覺得,世間真情若是不能一生相守、從一而終,這情不要也罷,而若是如此深情,他早早死了,另一方無論是殉情亦或是孤獨一生,都一定不是他所願意看見的,因此,即便遇到那個心悅之人,他又如何去開口?明知短壽,何必還去耽誤旁人情堅的一生?
奈何奈何啊,又歎了口氣。
白雲鶴道:“你不知何為喜歡,那若是有人心悅于你,你也不知道,旁人若是借此騙你接近你,你就要被人賣了!”
韓淵笑道:“誰心悅我?雖說我玉樹臨風、風流倜傥、風華正茂、氣宇軒昂,心悅我的人必不在少數,但是,誰若心悅我自會來告知我,哪裡用得着我去發現?”
白雲鶴冷哼一聲:“臭不要臉。”轉頭快步走了。
韓淵追上去:“慢點啊,不就說了兩句實話嘛,哪裡就不要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