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上白雲鶴,韓淵一把勾住白雲鶴的肩,撞得白雲鶴彎腰踉跄,白雲鶴生着悶氣一言不發,韓淵笑道:“小屁孩,你不懂,這種事情嘛不用專門去懂,哪天見到了命定之人,自然而然便知道啦。”
白雲鶴道:“這也是别人告訴你的吧!”
“對啊。”韓淵道,頓了頓,發現點不對勁,問道:“诶,你今日怎麼忽然和我聊這個?莫非是你已有了心悅的女子?”
先是猜疑,結合方才發生的一系列,幾乎是瞬間便可以斷定,一定是。人不會莫名其妙關注某一件事,即便知曉了新事物也大多聽聽便過去了,唯有這件事在自己身上發生了,自己無比在意、好奇,才會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向人發問。
韓淵既認真又玩笑似的問道:“喜歡誰家姑娘?我忘了,你這個年紀倒正是情窦初開時,哎呀,我險些沒聽出來你的話外之音呢,雖說你我現在處境不好,不過風波總有平息日,到那時,你定要請我去喝你的喜酒,我要做你的上上賓,位置定死了,不能反悔。”
聊到這裡,他立時變得喋喋不休、說個沒完,雖然白雲鶴本人什麼也沒說,他卻已兀自腦補,将白雲鶴日後成親生子滿月,如何與愛人情深相守一生,生一堆娃娃平安一世都想了一遍,口中滔滔不絕,如市井中口若懸河的說書人,講起來抑揚頓挫、引人入勝。
白雲鶴被他說得也無限遐想,若未來真如描述一般美好,他此一生所有苦難便都成了命運為他遇見這個人提前支付的代價,他都甘之如饴,哪怕來得再苦再痛,他都能安然接受。
他側頭去看喋喋不休的韓淵,一顆心跳的又瘋狂、又暴亂,不禁想,若是他能聽見自己的心跳,那該有多好?若是他能看見自己腦海中的畫面,就一定能看到,在他描述這一切時,自己腦海中浮現的唯一身影,正是自己的眼前人,是他自己。
但人終究還是要回到現實中,韓淵一停下來,他便立即打斷道:“好了,這才哪到哪,都沒有的事。”
韓淵道:“遲早會有的嘛。”
又道:“真是很想見見能得你的歡心的究竟是何方神聖,不過不用見也知道,能被你喜歡的人,定是這世上頂好的人。”
白雲鶴停下腳步,韓淵跟着停下,朝他看去。白雲鶴凝視着韓淵,忽地一笑,眉宇間揚着得意,一雙瞳眸黑亮黑亮,仿佛有什麼東西要噴湧而出,他站得筆直,無比誠摯且笃定地說道:“當然,我喜歡的人,絕對是這世上最最好的人。”
“絕無僅有、獨一無二!”
“我此生從未見過、未來也絕不可能再見到如他那般耀眼的人,如月之清、如日之明,如星辰燦爛、如汪洋恣肆。”
韓淵看着他熠熠發光的眸子,心中也仿佛有什麼東西被點亮,跟着激動,熱血沸騰,道:“果真是世上最美的人!”
白雲鶴道:“是最美、最善良、最勇敢、最可愛!是世上一切美好之最!”
兩人相視一笑,咧開的嘴角無論如何也收不回來,都發出呵呵的輕笑聲,相互笑了一會,再一起往回走,韓淵将手枕在腦後,兩步快、兩步慢、兩步跳着走,專走在崎岖的地面上,搖搖晃晃,像隻頑皮的小猴子,白雲鶴眼神追着他的身影,不時伸手替歪倒的他擋一擋,但他每次看着要倒,又很快平衡回去,根本用不着他護,但他還是護着。
這般不緊不慢走着,忽然,韓淵有些感慨,道:“雖然我一個人待着也很習慣,但我其實還是更喜歡一群人待着,以後你成了家,生了娃娃,要帶着他們常來看我,要記得和他們說,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是摯友,是生死之交。”
白雲鶴問道:“為何不是你常來看我?”
韓淵道:“我非要你常來看我,怎麼?不願意?”
白雲鶴試探地問道:“那還不如……未來我們就住在一起。”
韓淵斬釘截鐵道:“那不行!”
白雲鶴道:“為什麼!”
韓淵不說話,心中想,家住墳頭旁,總覺得有點晦氣。
白雲鶴又道:“你今天說了很多的話。”
韓淵道:“我本來就是一個聒噪的人,你忘啦?”
白雲鶴語含抱歉道:“說得很好,一點也不聒噪,從前是我心不靜,誤會你。”
韓淵打趣道:“那今日你心又不靜了,跳得好快呢,心中想着美人吧?”
白雲鶴羞澀一笑,道:“嗯。”
韓淵驚訝,沒想到白雲鶴如今對他這般實誠,也笑了笑,道:“真好啊。”
有一個人記挂着,真好啊,隻可惜那一天他怕是看不到了,也不知道輪回往生存不存在,地府幽冥又是什麼景象,若是這些都是書中編撰的,本都沒有,來日他成了孤零零一墳,沒人來看他,還真是冷清得寂寞,不知要挨過多少無聊的時日,才能複歸自然造化。
想到自己的未來,韓淵不免有些傷感,神情黯然。白雲鶴第一次在韓淵臉上看到這樣的神色,問道:“沒事吧?”
此時已走到山洞口,韓淵道:“我在想,怎麼找回我的本體。”
這具身體本就是賀丹青,所以無論他是韓淵還是賀丹青,這一句“我的”總沒說錯。
韓淵從來是一個敢想敢幹、說了就幹的人,一點也不喜歡拖泥帶水,他決定了要做什麼事,就十頭牛也拉不回來,決定了要去找本體,就一定要去,哪怕白雲鶴堅決不肯,但他不能、更不敢限制韓淵什麼,與韓淵生過氣之後,隻能看着韓淵為一切準備,跟在韓淵屁股後頭,不肯幫手,也寸步不離。
韓淵專心于自己的事,顧不上任何人。
他記得巫術中是有尋找類法術,隻不過如今記憶不全,他一時想不起來,但既然是巫術,那萬法同源,他從前能習得,如今就能憑借自己的天賦再次習得。
在這山洞内,他反複試驗、嘗試了無數次,終于在半個月之後,摸到一點竅門,感受到了一絲遙遠的、和賀丹青這具身體無比契合的、熟悉的氣息。
那一定就是神木沒錯了。
跟随這一絲氣息的指引走走停停,花了七天七夜,韓淵終于在一座森林前感受到了氣息的無限靠近。
那是在靠近極西之地的遠古森林,參天的樹木密集聚攏,将整座山脈完全遮蔽在碩葉之下,人行在林中,如遇極夜,看不見一絲光亮。走在地面,本是平原,但每一棵樹木那壯碩、凸起的根莖都從地底長出了地面,鼓鼓囊囊形成一座座似小山丘的高坡,使眼前道路變得彎彎繞繞、崎岖不平。這裡每一棵樹,最小的都有十人合抱粗,最大的更是一眼已望不到頭,人在其中,仿若被縮小了無數倍,巨大的古木有種無形的壓迫,使人如同踏入遠古仙境,不自覺想屏住呼吸。
走到一塊古舊斑駁的石碑前,白雲鶴上前一番打探,回來囑咐道:“四極之地危險重重,千百年來也不過向裡探索三百裡遠,到這塊界碑已是極限,再往裡便誰也不知其中有何未知了,隻道是通向幽冥,所有跨過這界碑向前者,皆是有去無回。”
韓淵道:“萬事萬物,總要有個第一人,未必不是我,我們走。”
”好。”白雲鶴幻化出十二把劍追随在他們周身照明,腳下禦劍飛行,保險起見,結了一圈結界做防護,這才往裡進入。
隻是這樣韓淵能感受到了氣息便微弱許多,使他們三人在林中翻來覆去繞了數十圈,終于成功的繞迷了路。
韓淵停下來,在樹上畫下第三十劃,道:“不行,這裡氣息太亂了,我快要感覺不到了。”
一直到那塊界碑,韓淵還能感受到神木的氣息,但從跨過那道界碑開始,全都亂了,四周多了很多幹擾。
白雲鶴道:“那我也絕不撤結界,兇險之境,絕不可松懈半分。”
韓淵沉默片刻,道:“那便先坐下來,歇一歇。”
白雲鶴落在一棵樹的樹幹上,這樹幹極粗,極寬敞平攤,像一張過長的小床,人走在上面如履平地。
韓淵摘了兩片大葉子當坐墊,盤腿坐下閉目運法,他能感覺到本體與自己已極其相近,但是氣息卻越來越亂,仿佛他的本體一直在四周遊走,這很奇怪,思來想去,忽然靈思一通,意識到這駁雜的氣息來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