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參與進神王談話的影子野獸用比施法前搖還要快上一百倍的速度激活剛從困倦中蘇醒的大腦。
女人壓根沒有早起的習慣,而它也往往能借機多趴一會兒:拉達岡不是葛孚雷,用不着它也當當野獸宰相幫他審批政務。
再說現在還有那個叫蒙葛特的家夥擔任王的宰相,怎麼輪也輪不到它操心。
但今天早上又出現了新狀況。
在是她醒得早還是拉達岡走得晚之間搖擺了一會兒,瓦倫汀慢騰騰地挪到小桌旁看他們兩個坐在那吃飯。
諾麗納用餘光瞥了它一眼,繼續沉默地切着餐盤裡的面包。
杯子中的熱羊奶在輕盈的麥香中蒸騰出一股獨有的甜味,她有些煩悶地放下刀叉,擡眼望向對面的神祇:“我之後想自己在小房間睡。”
拉達岡手上的動作跟着一停:“……哦?”
俗話講得好,惹不起還躲不起嗎?她确實不願意去當個聽話的傀儡,他要是想解決生理需求大可去找别人——想到這,她瞬間覺得心髒又莫名地抽痛一下。
管他呢,她又不是沒脾氣。
“哦什麼?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他靜靜注視着她臉上的表情變化,從冷漠到失落再到他們剛認識時她總表現出的那股桀骜,每一點變化都被他收入眸中。
“你看什麼呢?”男人的視線過于直白,她下意識擡起手背抹了抹臉,懷疑是否有什麼東西粘在上面。
他收回目光輕輕哼了一聲,聲音幾乎是從鼻尖滑過的,帶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女人的眉頭為此重新擰在一處。
瓦倫汀斟酌着開口,想要挽回一下可能出現的局面:“諾麗納,那個小房間現在是空的……”
她在那裡的床褥早被拉達岡下令連帶着木床一起撤走了。
“羅德爾已經窮到供不起王睡覺要用的寝具了嗎?”
好問題,但它隻是一匹希望它們和睦相處的紅狼。
“呃……”它的腦子飛速運轉,“我是說,你半夜如果冷醒怎麼辦呢?”
“好辦,我可以抱着你一起睡。”
“嗯?!”
瓦倫汀感覺全世界都在此刻停滞,隻有拉達岡意義不明的視線掃了過來。
“……”它挺無語的,真的。
它就知道她要是不裝模作樣演乖巧,說出的話能輕輕松松就堵得别人啞口無言。
可現在是說這種話的時候嗎?!
但凡它也有人的軀體構造都想找塊手帕擦擦臉上的汗:“那個,呃——我是,影子野獸。”
言外之意,它不是暖床工具。
諾麗納狀若遺憾地回應道:“那你之後不要再來找我。”
??!
有必要說得這麼暧昧?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和它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關系。
拉達岡若無其事地放下杯子:“今天下午你仍需去我的書房學習如何處理政務。”
“不,今天我有别的安排。”她沒打算遮掩,“我要去書庫查點東西。”
“查什麼?”
“反正不是黃金律法。”
紅狼決定閉上嘴裝石像。
“我吃好了。”她擦擦嘴站起身來,走到石床旁拿起自己的艾爾登王冠。柔和的金色光芒随着燭火的晃動靈巧地躍動,神祇的頭冠安靜地看着它被從自己身旁取走。
直到女人離開寝殿,瓦倫汀才重新朝男人歪歪身子:“你們又吵架了嗎?”
“沒有。”
“那她為什麼突然又要和你分房睡?”
神祇聞言輕輕歎了口氣,垂在身後的火紅長發被門口跑進的微風搖晃着吹起:“随她去吧,她開心就好。”
“嗯?”
它懷疑自己還在做夢,他說什麼?什麼叫“隻要她開心就好”?
“你今晚去找她吧。”拉達岡也從座椅上站起來。
“啊?”真要它去暖床?哇——影子野獸還要幹這種活?
它一時間覺得自己像個趕前忙後的管家:“我去……看門嗎?”
神祇臉上也劃過一絲訝異,随即挑了挑眉:“不然呢?”
哦,還以為真要被她抱着睡呢。
“……知道了。”
她之前參與過的學術研究似乎隻有瑟濂上課給她講的和輝石有關的魔法原理——魔女早就知道她的好徒弟注定是要成為艾爾登之王的,星星告訴了她這個答案。但萬事無絕對,她的小徒弟如果當不上王也沒關系,當老師的總能給她找個安身的去處。
踏入羅德爾宏偉的大書庫,一股古舊的氣息撲鼻而來,帶着一絲紙張泛黃的酸澀與皮革裝訂的醇厚。
書籍,作為文明傳承的載體,即便是在交界地這片曆經歲月滄桑與文明更疊的土地上,依然能讓人從字裡行間窺見往昔王朝的一抹餘韻。
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幽遠氣息,仿佛連空氣中都彌漫着舊日的歎息。
希德參照着物種保藏庫的設計對這裡進行了整修,不過此處的穹頂之下并無那些巨大角民标本的陰森懸垂;相反,這裡有的是無窮無盡的漆面橡木書架,每一排書架的側面都印着羅德爾王室的徽章。中央矗立着一座螺旋石梯,盤旋而上,如迷宮般綿延至視線的盡頭,宛如一段被塵封的曆史長廊,等待着有心人的探索。
陽光透過半透明玻璃窗灑下,輕柔地撫摸着精雕細琢的白玉立柱與牆上的浮雕,地上光影交錯,如同一幅流動的畫卷,又似時光的腳步,輕輕掠過每一個角落。空氣中似有亞塔斯花和金輪草的淡淡香氣,混合着偶爾翻動書頁的沙沙聲,仿佛低語着昔日的傳奇與被時光掩埋的秘密。
檔案官恭敬地搬來一摞厚厚的書籍,輕輕放在她面前的書桌上:“陛下,您要找的關于永恒之城的記載都整理好了。”
她微微點了下頭:“嗯,有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