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員直起身子,輕呼一口氣,反手捶了捶腰,替她将書本擺好:“我按照内容對這些資料進行了初步分類——這三卷主要記錄了永恒之城的發展曆史;這兩冊則專注于永恒之城曆史上出現過的信仰體系;還有這本圖冊,是一本古老的文獻,上面有些符文已經難以辨認,但對研究永恒之城三處遺迹的地理布局變遷可能有所幫助。”
“好的,辛苦了。”她拿起足足有她兩個巴掌那麼長的書籍,估摸着閱讀要花費的時間。
“為陛下服務是我的榮幸。”檔案官說道,他的棕色卷發随着俯身的動作輕輕晃動,“不過,有關觀星魔法師起源的信息,這部分内容雷亞盧卡利亞可能擁有更詳盡的記錄。”
她了然地點點頭:“知道了,謝謝。”
檔案官恭敬地再次朝她鞠了一躬:“如果陛下有任何需要,請随時吩咐。現在我先告退了。”
她颔首應了聲嗯。
阿史米上次說的事确實該盡快付諸實踐,可她最擅長的魔法其實還是跟随瑟濂學習的各種輝石魔法,也可能是她比較習慣它們。
但就像帚星作為卡勒羅斯教室所傳授的最高階魔法——修得此魔法的人在曆史上少之又少,更别提彗星亞茲勒這種起源魔法了……
瑟濂曾驚歎于她學魔法的天賦,覺得自己真是找到個省心的好徒弟,每次授課都恨不能把自己會的全塞到她腦袋裡。結果現在輪到她當老師要考慮的卻不是教多少種,而是怎麼去教。
好在重力魔法在魔法師們的認知裡也算是輝石魔法的一種,因此對它的接受度遠比當初面對月要高很多。
諾麗納覺得還有個隐形條件——對群星的封印早已随着拉塔恩在英雄祭典上的那次死亡一起消失。交界地上空的星星重新得以流轉,那隐藏在星軌中的命運似乎又變得可以追尋。
永恒之城的曆史似乎被人為抹去過,她對此倒是并不意外,畢竟諾克斯人曾觸怒無上意志,被完全抹去存在痕迹似乎也都說得過去。
獵殺指頭刀是諾克隆恩的秘密寶藏,似乎也是生自屍體,這是永恒永恒之城大逆不道的證據,也是滅城的象征。
它是染血的詛咒物,據說能夠傷害無上意志以及服侍祂的各個使者。可同樣生自屍體的還有那把神軀化劍——律法獸物親自捏造的武器,通體散發着由淺到深的金色微光,黃金樹雕琢出的追憶明顯是縮小版:當初她被手握大劍的艾爾登之獸不斷用金色劍氣揮來砍去時這把劍可沒現在這麼短。
不能這麼想……連癫火禱告都能一個勁兒雕琢的黃金樹——雖然嚴格來說米德拉的追憶是幽影樹雕琢的,但它作為黃金樹的影子,足以說明黃金樹就算有腦子也是智力不超過十的笨笨樹。
如果百智推測的沒錯,那麼無上意志真正抛棄交界地的時間不會早于梅蒂爾被諾克斯人刻下無法愈合的傷痕——除非那群艾絲缇是它自己召喚來報複諾克斯人的。
不……不隻是獵殺指頭刀。
還有一樣東西。
她努力回憶着腦海中的記憶,或許是賜福的緣故,她在交界地總能于獲得某種物品時感知到相關的介紹。
和永恒之城的覆滅有關的……她猛然想起之前在瑟利亞發現的亘古黑暗魔法。
它是魔法鎮瑟利亞的禁忌魔法,亦是永恒之城的失落魔法——
它是讓永恒之城迎來毀滅的絕望。
黑暗……
奪去亞茲勒心神的黑暗深淵。
她感到腦中似乎有一根線将已知的線索逐一串聯起來。
強烈的虛無感自尾椎蹿升,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細簌簌的徹骨寒意讓她似乎被卷入絕對的黑暗領域,隻有靜默的聲音,隻剩下一片純粹的黑。
那是比夜還要深邃的顔色,深到連想象都無法觸及它的底端。
每一顆星、每一道光線一旦靠近這個無形的邊界,便不再存在,就好像從未出現在這片宇宙之中。
這種虛無并非簡單的空無一物,而是一種強大到令人敬畏的力量。它将周圍的時空扭曲成不可見的形狀,使得時間和距離的概念變得模糊不清,過去、現在和未來似乎交織在一起,又或許根本就沒有了界限。
所有的聲音都化為寂靜,所有的問題都沒有答案、失去意義,隻留下一片永恒的、冰冷的虛無。
“啪啦——”
長久死寂中,如同宇宙中某個遙遠角落裡某個星團爆發的呐喊,突如其來的玻璃碎裂聲打破了時間的靜止。
她從那深不見底的虛空中猛然驚醒,仿佛是從一場漫長而冰冷的夢境中驟然脫身。身體像是被設定好的精密機械,瞬間做出反應。
她毫不猶豫地轉頭望向聲音的來源:
一隻精美的鎏金水杯,在不經意間滑落了手心,墜入現實的深淵。
深色的地闆上,那隻曾經完美無瑕的水杯如今化作無數碎片四散開來,宛如一個龐大星團在毀滅性的爆炸中分崩離析。
透明的液體如星雲般迅速蔓延,每一滴都在地面繪出獨特的軌迹,金色的碎屑則像閃爍的星辰殘骸,附着在破碎的玻璃殘片上,随着每一次眨眼的動作,折射出牆壁和頭頂懸挂燭光的璀璨光芒,如同夜空中最後的火花。
在這短暫卻震撼人心的一刻,她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共鳴——古老觀星者窺見的起源化虛為實,龐大的黑暗星雲在這塊土地降下了星星琥珀。
這就是輝石魔法的起點。
吞噬一切的終結與創造萬物的新生。
極緻的生與死。
略顯無措的男人趕忙小聲地朝周圍人低頭緻歉,快步去找附近的管理員借清理工具。
一次長長的、極其緩慢的深呼吸,将書庫獨有的紙張味道重新送進她的鼻腔,仿佛要将剛剛經曆的所有恐懼、焦慮和不确定一同排出體外。
她閉上眼睛,用手覆按住胸口的位置,讓這份重新回到體内的甯靜滲透進靈魂深處。
金色的基本主義符文墜飾傳來微硬卻真實的硌感,溫熱的觸感讓她莫名聯想起拉達岡的懷抱。
她突然想起那隻曾兩度闖入她夢境的,隸屬無上意志的獸物。
拉達岡似乎不知道它的存在,但這怎麼可能?
難道他從未見過它?
可他沒理由在這件事上騙她。
想到這,諾麗納輕輕歎了口氣——時間不早了,她已經在王城大書庫整整坐了一天,現在确實是有些餓。
夜晚的風帶着一絲涼意,穿過宮殿的長廊,輕撫着走廊兩側古老的浮雕。影子野獸默默地跟随神祇的指令去找與他分房而睡的艾爾登之王,心中卻是一片五味雜陳。
為什麼他們不能好好的——這樣它也能多舒服一點。
瓦倫汀走過一扇扇雕花木門,最終停在一間燈火微弱的房間前。房間裡傳來紙張翻動的聲音,與外面的甯靜形成了鮮明對比。
晚風将他火紅的毛發輕輕吹起,似乎是準備和它打賭今夜究竟是誰會着涼。
瓦倫汀隻思考了三秒鐘就擡起爪子叩響她的房門。
至少它可以找她要一張小毯子墊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