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說什麼?”
“不要……不……不要……”
安陵神情更加痛苦,渾身發抖,仿佛在與某種可怖之物激烈鬥争,頃刻間,她竟眼皮震顫,像是要強行擺脫控制。男子心下一驚,顧不得許多,匆匆收功,又在她仰面倒下時伸手接了一把将人扶正。等候片刻,見女孩并未蘇醒,他松口氣,搭于對方頸後的指尖順勢摩挲幾下,旋即咋舌。
“平平無奇,玄離相中你什麼了?”
“……”
自然無人回答。
男子哼一聲,轉身離開,四名女弟子瞧見他推門慌忙伏地跪拜。他目不斜視,望一眼天色,淡淡吩咐道:
“帶她來見我。”
接着轉瞬間沒了蹤迹。
然而那四女絲毫不敢松懈,仍舊朝天邊恭敬叩首,齊聲應答:
“謹遵閣主鈞命。”
……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投我以木李……”
無邊無盡的黑暗中,遠遠走來發着微光的人影,頭戴帷帽,如癡如狂,瘋癫着吟唱再熟悉不過的詩。好奇心使然,她迎上前作個揖,問道:
“從哪兒來,到哪兒去?”
那人止住聲,歎息:
“沒有來路,沒有歸處。”
“既無始終,何故歌行于途?”
“歌有所思,哭有所懷。凡為聲者,皆有不平。”
她頓覺怅惘,又作一揖:
“何不以真容相見?”
那人掀起紗幔,露出再熟悉不過的臉,沖她嘿嘿直笑:
“我就是你啊,安陵——”
……
嗚哇!
安陵慘叫一聲,陡然驚醒,拍打着水花奮力掙紮,張惶環顧四周。下一息,門被撞開,女弟子們湧入室内。
“娘子怎麼了?”
視線從她們臉上一一掃過,安陵驚魂未定,半天才找回神志,對問話有了點反應。
“沒、沒事……好像做了什麼噩夢……”
她深吸氣,仔細回憶夢境,腦海卻像大火燎原後的曠野,不記得火從哪兒來、燒了什麼,隻見得留下一地焦黑。苦思無果,女孩拍拍額頭,強壓下翻騰的心緒,勉強笑笑:
“真對不住,一不小心睡着了,讓各位姊姊久等。”
“都是我們分内之事。娘子可還想再泡一會兒?”
“不不不!”
不知為何,心底一直發毛,安陵現在隻想盡快逃出這個房間。她再也顧不得害羞,連滾帶爬起身,未及上岸,兩名女弟子從左右攙扶住她,第三人抖開一件亮閃閃的流蘇百蝶雲錦裙,笑吟吟給她穿衣。
“等會兒要見閣主呢,娘子可得梳洗打扮一番。”
……
“等會兒要見客人呢,娘子可得梳洗打扮一番。”
什麼畫面從眼前閃過,似乎也是别人從水中扶起自己,然後是眼花缭亂的衣裙和妝奁。安陵猛地頓住,隐約覺得自己抓到了線索,可不待細想,靈感又悄無聲息溜走了。四女見她舉止反常,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出言關切:
“娘子莫非身子不适?”
“呃……”安陵被人伺候得渾身不自在,僵硬道,“總感覺我似乎忘記了什麼事。”
一名女弟子寬慰道:
“既然已經忘了,要麼不打緊,要麼不愉快,娘子何必執念于此?不如順其自然吧。”
“姊姊說得對,是我多心了。”安陵抿了嘴,話鋒一轉,“方才聽您說,貴閣閣主要見我?那位文铎仙君?”
“是啊,還是閣主特意差人來請。”另一名給她整理飄帶的女弟子攬過話頭,言語中滿是豔羨,“别說外面的人,就是我們化天閣内,想求見仙閣主也找不到門路。除了少主和太白山那位,從來沒有誰能讓仙君多看一眼,娘子好福氣呢。”
太白山那位,指的是師父?安陵皺一下眉,正欲繼續追問,便見四人紛紛退後,上下打量她幾眼,歡喜撫掌。
“沒想到如此合身,簡直像天意為娘子準備的。”
“多謝。”她拘謹地點頭應和。
“事不宜遲,我們這就送娘子過去。”
女弟子們簇擁着她走出院落,七嘴八舌介紹起化天閣五座仙島的風土人情,一路上,安陵再也沒找到開口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