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呢,我已辟谷,平日裡不食不休慣了。”郦姜睜眼瞧她,“睡不着麼?可是夜明珠太亮?”
“非也,隻不過心口怦怦跳,靜不下來。”安陵眨巴着眼湊過去,“阿姊先前所說的‘擇業而習’是怎麼一回事?難道學什麼還能自己抉擇?”
郦姜給她掖了掖被角。
“無論夫子還是弟子,禀賦不同,如何一概而論?閣中有規矩,每年冬至在骨殿門前設一竹筒,弟子們将想學的課業寫在竹簡上,自行投入其中,夫子們則參照衆人意願決定來年課程。唯獨有一類情形必學某課,便是像你這樣的年幼弟子,識字開蒙、文章算術、心法口訣,哪一項都不能落下,這是為你們好。”
她不是楚林,沒那般厭惡所謂的開蒙課,安陵對這些必學内容很無所謂,聽完也僅僅是點頭。不過她更在意另一方面,頓了頓,又問:
“學到什麼程度算合格?如果學不成,會有責罰嗎?”
郦姜拍拍她的頭。
“怎麼尚未開始就惦記起學不成的事啦?沒志氣。”
“我,我就随口一問……”
“能否結業全憑夫子們自行定奪。每門課業合格,夫子就給諸位弟子頒一塊石符,攢夠六塊即可出師。想留下繼續修習倒也不難,隻需向閣主和朔榕元君申請,若表現足夠優異,甚至能留在閣中做夫子。”
“萬一有些術業連夫子都不會怎麼辦?”
“這就不得不提及閣主聖明。”女郎言辭間滿是崇敬之意,“你可知現在掌管公廚的景虞師兄?他入閣後放出豪言,稱自己烹調技藝冠絕天下。然而閣主竟不知從何處尋來一位伊尹傳人,三道菜壓得他心服口服,哭求拜師學藝。還有昆侖的方平仙王遠,早年也是通靈閣弟子,後來醉心鍛造,閣主便親筆舉薦他去雷宵閣。若想學岐黃之術更加容易,藥閣與通靈閣淵源已久,親如一家,隻要亮明身份,那邊定将你視作同門對待。”
藥閣,是給她把脈的那位美人仙君嗎?竟然和先生如此要好?安陵默默記在心裡,惦念着下次見面須給南楓行禮問安,還要答謝他出手診治。
“那諸位夫子又慣常教些什麼?”
“朔榕元君以武證道,射術、騎術、刀槍劍法均不在話下;黃石公講百家經典,據說兵法也是一絕,連元君都向他讨教;還有位烏角先生,主天文算術和奇門遁甲。可惜此人脾氣怪得很,又極其嗜酒,前些年沒有閣主陪他買醉,他便遊曆四海不知去向,目前全靠他徒弟丹陽子代為授業。”
“閣主呢?”
“不知。”
安陵詫異地瞪大了眼。
“不知?”
“你誠心問詢,他似乎什麼都通曉;即使不知,給些時日他就能學會;哪怕學不會,他還能找來專精之人。長此以往,我們也弄不清閣主究竟擅長何事。”郦姜停頓一下,回憶道,“不過今日才見告示,說下月初一閣主準備在骨殿開壇講道,主要是答疑解惑,分享自己的修行心得,舉閣受邀列席。欸,你禁足到什麼時候,能趕上麼?”
“今天什麼日子?”
“該是幾望吧。”
幾望,那便是十四,禁足半個月,正好是下月初一……莫非懲處隻有十五日,就是為了讓她能趕上講道?
先生是故意的。
安陵噌地坐起身,把臉埋進衾被狂笑不止,吓得女郎急忙将人揪出來。卻見她雙目炯炯有神,圓溜溜的杏眼閃閃發光,面色紅潤像抹了胭脂,語速飛快。
“教我修仙吧阿姊,一共十五日,我要拿出成效給先生看。”
郦姜把她摁回床上,重新掖好被子。
“你選過心法了嗎?”
“心法?”
看她這反應,女郎便知是沒有,于是耐着性子解釋道:
“心法乃修行之基,不可胡亂修習,須與自身屬性和根骨相配。等禁足結束,我帶你去拜訪元君,讓她驗一驗你的體質,我們再去藏經室挑選合适的心法。”
安陵縮回被窩裡,悶悶地哦一聲,見狀,郦姜忍不住微笑。
“好了,入門不急于一時,養足精神才能事半功倍。現在,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