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辦法都沒了嗎?”
莫老漢一臉糾結,他若是帶着這個喪門星去投靠弟弟,弟弟定會認為他尚有餘産不肯全力接濟他,雖說他衣角裡頭确實還藏了些銀子,但那是要藏着給小女兒以後用的,能吃弟弟的時候,他怎麼舍得拿出來。
可若是不帶這喪門星,他一個男人,隻怕活不下去。
萬一以後葉家找來管他要兒子,他怎麼說,還能說路上沒有吃的,把你家兒子扔了嗎?
可如果他将葉雲峥買了,之後他是死是活就是他買主的事兒了,有官府的買賣文書,正好顯得他不得已為之。
而且葉家就算來告,他将買他的價原樣還給葉家就是了。
世事艱難,賣他是為了給他條活路,别人能理解的。可要是直接把女婿餓死不管,公公和小姑子卻活得好好的,反而顯得人歹毒。
莫老漢眼睛裡閃過一絲狠厲,如果真的沒法子,那就隻能偷偷扔掉這喪門星了。總之不能讓他耽誤自己跟小女兒投靠弟弟。
牙婆這才将莫老漢扯到一邊:“不如你将他私賣給我。”
莫老漢大驚失色:“私賣?你是說……将他賣到賤口?”
當朝律法嚴格,逼良為賤的事情是明令禁止的,他從沒往這方面想過,可轉念一想這樣也好,賣到賤口他肯定就找不回來了,一了百了。
“賣到賤口能得幾鬥糧食?”
“最多半斛糧食。”牙婆算準了這老公公鐵了心想買他家小郎君,撇嘴道:“不賣算了,這小蹄子模樣雖好,但性子這樣烈,去了樓裡還要調教。現在不是以往,正是人命最賤的時候,誰也不想找個麻煩回去。”
半斛糧食,兩鬥半,正常賣是兩鬥。
莫老漢咬咬牙,這個女婿卻是無論如何都要甩手出去的。
再說了,半斛糧擱以往是不多,可眼下省點吃卻夠他和小女兒兩個人吃半個月了。
誰知道弟弟家在臨江過得怎麼樣,能管他吃多久,這一路上他是餓怕了,多搞點吃的總是好的。
他當即狠狠點頭:“你把他拉走,賣去哪裡我不管。”
牙婆樂了:“便是賤口也可?”這一進一出她能賺上小一兩銀子,高興之下一時沒壓住聲音,賤口兩個字被離得最近的葉雲峥聽到了。
他震驚的瞪大眼睛看着公爹,後背發涼,他忽然意識到接下來等待他的命運,手腳并用的往外跑去。
“給我抓住他!”牙婆急着罵道,可這裡是知縣派人搭的義賣台子,周圍都是衙役沒有她的打手,隻能自己上去抓人。
葉雲峥拼命擠開人群。
誰能來幫幫他。
周圍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葉雲峥不知道往那裡逃,他餓了這麼多天本就四肢無力,如是被抓住,那他甯可去死!
葉雲峥母親是個秀才,他跟着母親從小飽讀詩書,三綱五常牢記在心,他甯願餓死也不願意被賣為伎。
葉雲峥心中正凄惶無助,刹時間,剛剛來買人的那個女子的臉出現在他眼前。
程明月剛剛直面了一把封建時代男子命運凄慘的慘劇,沒能從中緩的過來神。
在來這兒前她還是個未步入社會的學生,哪裡見得了這場面,有其他牙婆過來給她推薦男人她也隻擺手。
她拉着胡二娘說:“等你辦完契書咱們便回去吧,我今天先不買了。”
胡二娘勸了幾句,見勸不動隻得作罷,牽着自己新買的小夫郎去官府臨時搭的文書簽訂台子辦契書去了,辦了契書才能算是合法擁有了這個男人。
程明月垂着腦袋在外圍等胡二娘,等了一會見胡二娘辦完手續向她招手,正想往前走,卻發現褲腳被人拉住了。
她回頭一看,剛剛那個人已經跪在了地上,用手扯着她的褲腳,睜大眼睛看着她,慌亂的祈求道:“好心人,求求你買了我吧。”
“你……你先起來。”程明月想扶他站起來,後頭牙婆和莫老漢跟了過來。
牙婆過來拉他:“行了行了,别在這兒糾纏,以你的模樣,我給你尋個好爹爹,不比去地裡刨食強?”
葉雲峥聲音悲切的對莫老漢哭道:“不,我不去賤口,我不去賤口。公爹,求您了,莫要賣我。”
見莫老漢毫無動容之意,葉雲峥轉過頭不住的給程明月磕頭:“求求您了,求您買了我吧,求您了。您讓我做什麼都可以。我什麼都會,我會紡紗織布,也會洗衣做飯,下地幹活我也會,我還識字,我吃的不多,求你了,哪怕你給我吃土咽糠,我也不願意進那火坑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