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黔成王一時語塞,頓覺氣血翻湧,太陽穴猛地突突鼓痛,似有千斤重的鐵錘一下一下有節奏地敲擊頭頂。
淩月見狀,内心愉悅至極,面上的笑顔綻開放大,她緩步走向黔成王,在他身側頓住腳步。
黔成王心中疑慮萬分,仍是未看透眼前之人的行事作風,不知她又欲生出何等事端。
他正欲站起身來,喚殿外内侍,但見淩月略微一傾身,右手緩緩往前一探,在他後背輕拍,手上的動作極輕極柔,生恐碰碎了黔成王的皮肉一般。
“四王叔,你可别氣死了。”黔成王思緒翻湧之際,倏聞淩月一陣念惡咒似的低語,“你與雲飛翼合謀算計父王時,可曾想過會有今日這般光景?”
黔成王聞言,緘默不語,他被困夢魇,日夜輾轉,唯恐有朝一日噩夢成真。然,夢魇來臨得竟比他預想的早了太多。
黔朝軍中傀儡悉數戰損,修複無望,他失了國師相助,猶如被人硬生生卸掉兩隻臂膀,正苟延殘喘之際,被國師煉制成傀儡的卿謠公主卻扮作國師潛回黔朝王庭,他與其往來數月之久。
更甚者,卿謠公主暗中攪亂朝政,設計構陷他最寵愛的妃嫔,謀殺朝中重臣……思及于此,黔成王猛地回過味來,昔日東廠提督太監何植因何而死于非命?他心中頓時生出一個念頭,橫沖直撞,幾欲蹦出胸口。
何植定是識破了卿謠公主的身份,遂被她滅了口。此刻,黔成王内心竟生出幾分懊惱之意,昔日他不願因撰改、重刊《閨德圖記》一事禍及良妃,便将何植之死按下不提,未曾命人細查。
如今再回首細想,當日假國師自請調查何植死因,定然目的不純,恐欲借此契機攪出更大的亂子。黔成王心中如此這般想,心緒亦随之漸而平靜。
淩月卻未打算叫他得以片刻安生,她似洞悉了黔成王内心一般,但見她眸光炯炯,斂了面上笑意,沉聲問道:“四王叔,你可是在想昔日何植因何而死?”
她細緻觀察黔成王面上細微變化的神情,繼續道:“當日我請求四王叔準許我徹查此事,王叔卻因顧忌良妃地位不保,而置枉死的東廠提督太監于不顧。王叔可曾想過,我因何主動請纓?”
黔成王眸色微凝,聽聞淩月這般問及,他懷疑假國師欲徹查何植死因的緣故或并非如他早先所思那般簡單。他不得不承認,眼前之人,早已不複昔日那般純澈和善,生恐有朝一日自己亦步何植後塵,死于非命。
“既是殺人滅口,定要主動洗清嫌疑,殿下行事,果真變了。”黔成王冷冷道。
淩月聞言,見他對自己昔日所行所為頗為了解,甚覺欣慰,便欲再說,忽聞内侍進殿禀道:“大王,良妃娘娘身邊的侍女求見。”
内侍一臉惶恐,身形僵硬,淩月垂眸瞧了半晌,笑道:“公公怕什麼?擔心本宮對大王起了殺心?”
内侍讪笑,低聲道:“殿下說笑了。”遂轉身宣了良妃宮中的侍女進殿。
那侍女甫一進殿,便猛地俯跪在地,聲淚俱下,“大王,良妃娘娘憂思成疾,數日滴水未進,禦醫說娘娘是郁結所緻……”
一語未了,便被淩月出揮手打斷,“大王,良妃娘娘對大王一片赤誠,如今的遭遇實屬蒙冤所緻,大王可别寒了她的心啊。”
黔成王聞言,猛地醒悟過來,知其意指中秋家宴良妃推王後落水一事,而今知悉卿謠善易容術,不難想到,那位推王後落水的良妃,實為卿謠扮成。
一個精通易容術,更會操控傀儡的先王遺孤,成日間出現在他面前,黔成王深知他不能坐以待斃,朝中群臣,誰人尚可為他所用?誰又能擊敗手握漠北軍權的卿謠公主?單是那猛虎戰隊便能叫群臣膽戰心驚,避之不及,又何來與之敵對的勢力。
黔成王并未理會淩月口中所言,但見他凝眉沉吟片刻,拂袖轉身離開寝殿。淩月怔怔地望着逐漸變小的背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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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禀大王,榮朝皇帝命人舉兵進犯我朝邊境,微臣懇請大王下令出兵迎敵。”這日早朝,丞相于時政上前禀道。
黔成王眉心深蹙,一陣前所未有的疲憊感自心間竄起,直抵天靈蓋。還真是内亂未平,又遇外敵入侵。
“啟禀大王,微臣懇請大王命卿謠殿下随軍出征。”
“大王,卿謠殿下手握漠北軍權,定能殺得榮朝軍隊片甲不留。”
“猛虎一出,那榮朝軍定是不戰而退。”
“……”
群臣你一言我一語,吵得黔成王眉心連着太陽穴突突直跳,他未及出聲,倏聞一道悅耳的嗓音傳來:“啟禀大王,卿謠願随軍征戰。”
黔成王循聲擡眸望去,便見群臣中央立着一抹袅娜身影,身形不及群臣魁梧,臉上神色卻是志在必得,直叫殿内衆臣自慚形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