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或命卿謠率猛虎戰隊随軍出征,此戰必勝。然,黔成王心中顧慮重重,若卿謠戰勝,更穩固了她在群臣心中的分量。
若因一己私欲駁回卿謠随軍征戰的請求,恐黔朝軍不敵那廂榮朝軍,漠北猛虎戰隊及馴獸師唯她命是從。黔朝軍失了傀儡助陣,早已今非昔比。
黔成王垂眸沉吟半晌,堪稱絞盡腦汁,究竟以大局為重,準了卿謠公主率猛虎戰隊随軍征戰,并命她打頭陣。
這廂江淩安領命,舉兵南下,遙遙望見敵軍陣營裡,近百頭猛虎威風凜凜,嘶聲震天。那領頭的監軍一身戎裝,形容明豔,坐騎竟是一頭更為高大兇悍的猛虎。
風聲蕭蕭,沙礫飛揚,江淩安透過漫天萦繞的黃沙,看清了那位敵軍監軍的真實面容。正是昔日他自淩州邊塞撿回軍營的那孩子——淩月,如今應尊稱一聲卿謠公主。
江淩安不禁唏噓,昔日躲在他懷裡珠淚連連的一半大孩子,如今卻兵戎相見。
他何曾想到今日與敵軍對陣竟是如此這般景況,對方不僅有數十頭猛虎随軍,更有公主殿下親臨邊塞為監軍。
要說這黔朝軍當真是花樣百出,昔日有傀儡作戰,今日更有猛虎随軍征戰。
“榮朝大将軍。”
江淩安的思緒尚未進行到尾聲,便被敵軍一名将士粗犷的嗓音打斷。
江淩安聞言,循聲望去,但見适才出聲的敵軍将士探着脖頸朝這方望來,朗聲喊道:“公主殿下有請。”
“将軍慎重。”江淩安未及回應,便聞身後顧檸低聲喊道,“恐對方有詐。”
江淩安略微一颔首,早在瞧見黔朝随軍出征的猛虎之際,他已迅速估量了此番出征的利弊,若敵軍沒有那近百頭猛虎,此戰必勝。
然,江淩安曾有所耳聞,漠北一族尤善馴獸,更以馴獸師為尊。今日見淩月身騎猛虎,率衆虎随軍打頭陣,可見其間淵源頗深。
淩月究竟謀了何事,能叫兇悍勇猛的漠北首領甘願将漠北一族視為瑰寶的猛虎戰隊并馴獸師一齊獻予黔朝,或是獻予她個人。
江淩安一面思索,一面勒緊馬缰緩緩朝淩月行去,便在他有了動作之際,那廂淩月亦驅了猛虎朝江淩安的方向駛來。
“将軍,别來無恙。”淩月先行開口寒暄,數月未見,江淩安銀色盔甲裹身,英姿勃發,與她心目中銘刻的印記一般無二。
此刻她内心思緒萬千,昔日缱绻情愫躍然心頭,此情此景,唯有勉力按下不表,“還請将軍回去告知榮朝皇帝,我黔朝願派使者前往榮朝和談。”
江淩安聞言,一時無話,他正躊躇如何避免雙方激戰,便聞對方監軍主動提出和談。黔朝軍手握漠北猛虎戰隊,實是占了上風,卻自願罷戰,可見密函裡說的黔朝内亂一事不假。
駿馬忽遇猛虎,雙雙猛地仰首嘶鳴,江淩安勒住馬缰,駿馬圍着淩月打轉,但見淩月穩坐猛虎背脊,形容沉穩而凜然,昔日動辄落淚的光景随邊塞風沙悄然而逝,記憶蕩然無存。
淩月的視線火燎一般烙在江淩安臉上,見他久不言語,複又開口:“将軍,過些時日,我便名正言順地前往昀京見你。”
她猶還記得,昔日江淩安叫她莫要再往公主府尋他,因恐她身份暴露,如今這般光景,往後她前往榮朝國都,便是以黔朝使者的身份,不會再叫江淩安為她憂思。
淩月心中這般想,面上的笑顔更甚,眸色清明而灼熱。
一語方落,江淩安便瞧見她的面頰染上層層濃郁的笑意,那是江淩安從未見過的笑顔,溫暖而和煦,似春日暖陽鋪灑,陣陣暖意萦繞心間。
名正言順?
江淩安思來想去,隻覺淩月或将以使者身份前往大榮和談,卻未悟出淩月隻言片語間隐含的深意。
淩月滿眼期盼,見他隻是略微朝自己點了一下頭,再無旁的表示,心下甚覺不滿又不悅,江淩安究竟有沒有聽懂她話裡有話?
或故意為之,并未打算就此事與她糾纏不休。
淩月一面思索,内心猛地有一股戾氣噴湧而發,直擊得她天靈蓋幾欲迸裂開來,她複又聽見江淩安語氣凜然,叫她往後勿要再前往公主府尋他……
一股惡寒之氣于背心亂竄,淩月頓覺渾身如淬冰浸雪一般寒冷,寒冽之氣頃刻間竄向四肢百骸,她心中雜亂念頭紛紛襲來,神識早已不受控制,她猛地在猛虎背脊上站起身來。
江淩安方察覺淩月神色有異,便覺一陣凜冽勁風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