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過身來面向良妃,溫聲如玉,道:“娘娘無需憂心,本宮若意在王位,便不會前來尋娘娘聯手,早在前日與漠北送來的猛虎搏鬥之際便設計殺了大王。一場意外,即便有人疑心,又能拿本宮如何?”
良妃頓時瞠目結舌,昔日卿謠公主鬥虎一舉,她雖未親臨現場,卻亦隐隐約約聽了個大概,更知漠北首領将漠北猛虎戰隊并數名馴獸師一齊獻予卿謠公主,而非大王,可見其勇猛與深得人心。
她卻未曾想過,卿謠公主竟生出過一絲教大王喪命于競技場的意外之中。
“殿下究竟所求為何?”良妃隻覺心肝兒打顫,唯恐一言不合對方心意,有朝一日便淪為猛虎盤中餐。
淩月行至良妃身旁,“大王必須死。”隻言片語自齒關溢出,“此乃本宮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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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卿謠殿下到了。”
黔成王坐在書案旁,幾枚指尖掐着眉心輕輕揉-捏,倏聞内侍禀道,遂循聲擡眸,未及出聲,便聞一道清脆悅耳的聲音輕聲喚道:“四王叔。”
這一聲四王叔喚得黔成王心肝兒直顫。
是啊!他曾是卿謠公主最為親切的四王叔,昔日這聲稱呼代表親切與敬愛。
而今,這聲稱呼猶如催命符一般令人生懼,一陣一陣直擊黔成王内心深處,震得他幾欲丢了魂魄。
本該被送往榮朝為質子的先王遺孤,未出發卻先行私下逃走。
國師口中早已身死、淪為傀儡的卿謠公主複又扮作國師潛回黔朝王宮。
樁樁件件,皆令黔成王深蹙的眉心無力舒展,卿謠公主一擊擊敗漠北猛虎,再擊擊敗漠北首領,更赢得漠北猛虎戰隊,于群臣中立了莫大威望,方當衆自曝身份,其用意不言而喻。
自那日親見國師大變活人,搖身一變成了卿謠公主,黔成王便夜不能寐,久未複發的頭疾猛地襲來,渾身每一處皮肉與每一根神經悉數緊繃如弦。
心生懼怕嗎?自是懼怕的。
國師善煉制蠱毒、操控傀儡,卿謠公主既能扮作國師潛回王宮,恐早已将國師的技藝盡數掌握。
再者,漠北首領昔日對卿謠公主流露出的欽佩之意躍然面上,朝中衆臣無人不曉……
黔成王失了國師煉制的傀儡,開疆擴土的野心似亦随之消散,空餘滿腔對先王遺孤的畏懼。
卻又不得不先行召見對方,他不能挑破與卿謠公主之間危在旦夕的關系。
明面上,他們仍是群臣眼中相親相愛的一家人,暗地裡,恐雙方皆在心中與對方厮殺千千萬萬遍。
“卿謠,過來,到王叔身邊來。”黔成王剝去身為一國之君的那層保護皮,似複又回到了舊日時光,他仍是黔甯王最為親近的四弟,更是卿謠最敬愛最親近的四王叔。
淩月卻并非如他所願,未曾打算維護表面的和平,隻見她容顔帶笑,步履輕盈地行至黔成王身側。
淩月略微傾身附在黔成王耳畔,低語道:“四王叔,您最倚重的國師早已成了個一無是處的廢物,如今他半身不遂,自身難保,幫不了你了。”
黔成王聞言,頓時心驚肉跳,他過于震驚,甚至來不及斂去面上驚異的神色。
本能驅使他擡眸朝淩月望去,但見她垂眸展顔,笑顔如畫,一雙眼眸澄澈無邪竟與昔日一般無二。
他一時有些愣怔,似忘了今夕何夕,眼前之人較往日追在他身後軟糯輕喚“四王叔”的卿謠公主交替出現。
然,扮作國師潛回王宮的卿謠公主,早已不複昔日天真無知,蠱毒侵入她的骨血,侵蝕其神識。
黔成王自覺不可将其當作常人看待,其心智、其行事作風,恐與他曾見過的傀儡無異。
“卿謠,你究竟欲做甚麼?”黔成王勉力冷靜下來,壓着嗓子喝道,隻覺喉間幹涸難耐似被萬蟻爬過。
淩月直起身來,緩緩挪步往後退去,拉開了與黔成王的距離,她微微歪着頭,神色認真得似與敵國使臣和談。
黔成王凝眸望着她,複又在那張嬌媚容顔上瞧見了澄澈的笑顔,似幼時那般無邪無害,複見她朱唇輕啟,聲線悅耳如夏日山澗清泉泠泠。
“四王叔,殺人者死,傷人者刑。你猜,我欲做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