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了,以免留下後患。”
淩月扔掉吹笛人的屍首,縱身躍下參天古木,折返回營地,距離那些僵化的傀儡數步之遙。
她擡眸仔細打量那些失去行動能力的傀儡,心中泛起一股莫名的情緒,參雜着悲傷、憐憫、惋惜,以及——感同身受。
淩月泛白的雙瞳尚未恢複常态,鎖骨處那條裂開的傷口來不及愈合,尚餘一條一指寬的細長口子。
此刻聽聞江淩安吩咐顧檸燒了這些傀儡,她心下慌亂,回首看向佝偻着身形的江淩安。
四周靜默一片,不聞人聲。圍在一旁的将士紛紛側目,眼中充滿戒備,皆是一臉怔愣。或許在他們看來,淩月如同方才嗜殺的傀儡一般。
淩月眸光睡下,轉身行至江淩安身側,怔怔望着他,慘白的雙眸瞧不出任何情緒。
江淩安脖頸處那道被淩月狠咬過的皮膚仍能瞧見點點淺褐色的瘢痕,四周布滿方才被那傀儡掐出來的青紫印記。
淩月微微蹙了眉,朝江淩安靠得稍微近了些。她伸出一隻手,即将靠近江淩安的脖子時,又倏地頓住,抽回手來。
她猛地抓住江淩安的胳膊,語氣急促,“不……别燒了他們。”
那些傀儡是她的同類,和她一樣身中蠱毒,才會變成此番模樣,淪為黔朝軍中的戰争武器。
她知那些傀儡如她一般,并非自願,如何能燒死他們?
江淩安未及開口,便見雲飛翎行至跟前。
他滿身泥污,白皙面龐印上幾枚指痕,有鮮紅血絲浸出,他宛若洞悉了淩月心中所慮。
“淩月,傀儡是死物,無法恢複正常人身,即便有蠱毒高手在此,也無力回天,若是留着,卻會繼續淪為禍害。”
淩月聽了這話,眼淚如決堤一般,珠淚順着面頰滾落,口中發出痛苦的嗚咽。
江淩安見狀,強撐着傷痛的軀體挪動幾步,正與出聲安撫。
“淩月……”一語未了,江淩安整個人猛然向前撲倒。
雲飛翎反應迅捷,連忙接住,周圍将士皆是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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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營内四處掌燈,守夜将士的數量肉眼可見增加了幾倍。
江淩安在營帳内沉沉昏睡着。
淩月坐在榻前,雲飛翎拆開江淩安右膝處的紗布,正給他清洗傷口,烏黑血液順着膝蓋往下淌。
方才一片混戰,江淩安身上細細密密布滿深淺不一的傷口。
雲飛翎施針給淩月調養,又喂了些随身帶的藥丸,淩月早已恢複神志。
“将軍也會中蠱毒嗎?”淩月心中焦慮,擡眼望着雲飛翎。
雲飛翎細心包紮傷口,動作熟稔,“不會。傀儡是死物,不會感染到人身上。”
淩月倏地想起白日裡吹笛人聲音凜然,“你是個什麼東西?”
你是個什麼東西?
淩月從對方這句話中獲得一個消息:雲飛翼并未向黔朝衆人透露她的身份。
至少,今日那名奉命于黔朝軍隊的沁蘭山莊成員對此并不知情。
淩月更加确信,雲飛翼并不在意前朝王庭的存亡,僅是癡迷于煉制蠱毒。
淩月思及雲飛翼,遂收回思緒,傾身湊近了看雲飛翎包紮傷口,眸光似能穿透夜色。
“雲飛翎,你懂得如何煉制蠱毒嗎?”
雲飛翎聞言,手上的動作頓了片刻,旋即将紗布打了個活扣,偏過頭注視淩月。
“不曾。我,自小熱愛習醫。但……”他似乎想要繼續說些什麼,卻在唇邊輕輕止住,轉而換了話題。
“你放心,将軍不會被感染,回去歇着吧。”
淩月輕輕搖頭,“我在這裡守着,你回去吧。”
雲飛翎不再多勸,轉身出了營帳。
淩月又将視線落在江淩安露在被褥外的膝蓋上,反複忖度方才雲飛翎所言。
今日出現的傀儡毫無自主意識,故而為死物,或是用死人煉制,如她這般神志清明的應當算得活物。
淩月百思不得其解,活物不受人操控,煉制來作何用處?
雲飛翼曾說他和淩月都是煉制蠱毒的容器,從字面意思來看,煉制蠱毒的人将衆多蠱蟲放入活人體内,令其自相殘殺,最後存活下來的那隻便留存在人的身體内,将人當作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