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飛翼陡然沖到淩月跟前,雙手掐住她的脖子使勁兒搖晃,“閉嘴,你閉嘴。”
淩月倏覺喉間灼熱而腥甜,口鼻氣息隔絕。方才發狠撞了雲飛翼,此刻頭腦昏沉,頭疼欲裂。
雲飛翼癫狂之際瞥見淩月血色翻湧的臉頰,倏爾松開雙手,心神清明過來。
“哎呀!”
他擡手捂住面頰,宛若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景況。
他一面為淩月整理散亂的烏發,一面不忘念叨:“我,我差點毀了我最滿意的傀儡。”
雲飛翼瘋癫片刻,遂恢複如常,輕言細語道:“殿下,你知道嗎?你父王母後之死,全是因為你呀!”
這話猶如一陣驚雷轟在淩月頭頂,她聽見自己顫聲問道:“你什麼意思?”
“因為我一見到你,便想将你占為己有,唯有與他人交易,送上一份大禮。”
淩月頓覺氣息不順,幾欲斷氣。她扶住身側案幾,靠了上去,勉力穩住身形。
及至此刻,淩月方才幡然醒悟,父王與母後之死,竟是因她而起,是她禍及了父王母後。
淩月從未如此想過。
“殿下,兩月過去,我待你可有半分不周?”雲飛翼擡手輕輕掰正淩月的臉龐。
因蠱毒長期侵蝕,淩月面容煞白而幾近透明。
雲飛翼目眦欲裂,“你身受蠱毒之苦,我為你療毒。你喜易容術,我亦細心教授,而今你能化成我的模樣,連我都難以辨認。你還不滿意嗎?”
淩月神色木讷,眸中如淬霜雪,望着雲飛翼竟是冷笑出聲,“我身受蠱毒之苦,我因何而身受蠱毒之苦?”
雲飛翼頓時一噎,難以承受淩月此番責問。
“初時見你,我心中歡喜不已,一個念頭悄然浮現——我要将你雕琢成别緻而完美的傀儡。又怎會忍心将你留在黔朝王庭,一生碌碌無聞,而了無生趣?”
雲飛翼慢條斯理地為淩月梳順了長發,編成一條辮子垂在身後,又在她鬓間别上一支刻有一朵蘭花的發簪。
“這是我娘最喜歡的發簪。”他輕撫發簪上那朵纖巧的蘭花,指如修竹,姿勢缱绻。
“初時我于黔朝王庭見你,你方才五歲,眼眸明亮,宛若星辰。便在同你視線相錯的一瞬,我便知你會助我成為蠱毒高手。我百般算計,奈何你父王骁勇強勢,又将你護得極好,我始終難以接近你。”
他溫柔地撫摸淩月頭上别着的那支蘭花發簪,面上憐愛之色甚濃,“殿下,你瞧,我對你算得情深意重吧!”
淩月心中不禁泛起陣陣涼意,五歲時,她對此毫無印象,那已經是十三年前的事了。
雲飛翼竟于那個時候便已染指黔朝王庭。
心中一個念頭漸而浮現,淩月又迅速按下。
有些事情,她不願相信,卻不得不拎出來揉碎了,細細咀嚼。
淩月略微擡起眼皮,“我父王……”
她頓了半晌,似難以啟齒,“你剛到黔朝王庭時,便與我父王有交集,對嗎?”
她身陷西山監牢時,便知黔朝王庭的掌權者遣人煉制蠱毒、制成傀儡作戰争武器。傀儡力量非凡,沒有痛覺,更無自主意識,任由練蠱者操控。
淩月昔日于黔朝王庭享盡父王母後萬千寵愛,身邊的人亦待她恭敬親切。
她未曾想過,煉制蠱毒一事,她最敬愛的父王便是那始作俑者。
淩月隻知父王骁勇善戰,所向披靡,令周邊國家聞風喪膽。
然她卻不知,這些榮譽并非因父王本身,而是他教人煉制出來的傀儡替他守這黔朝江山,進犯别國疆域。
雲飛翼似洞穿了她心中所想,嗤笑一聲。
“你以為你父王品行高潔,若非我手中蠱毒,他豈能在黔朝王庭掌權近二十年。殿下,你無須高看你那位父王。他的心肝早已爛透了,落得那般下場,是他咎由自取。”
“你閉嘴!”淩月早已精疲力竭。
雲飛翼全然不顧淩月絕望的形容,“我閉嘴?正是因為習慣閉嘴的人太多了,你才會到如今才看清你那位好父王的真面目。”他滿臉嘲諷,“哦,不,你并不想看清。”
一語落下,雲飛翼走到淩月面前,颀長身形略微前傾,湊近了打量淩月面上的神色。
“我十五歲從家中逃脫,一路南下,便去了黔朝王庭。昔日你父王方才奪得王位,朝堂不穩,兵力不足,鄰國虎視眈眈。”
“我便成了他手中利刃,你瞧,他威名赫赫,威震四方,全是我的功勞啊!”
淩月聽他提及個中緣由,冷笑道:“你竟會安于聽人擺布。”
雲飛翼聽聞此言,倏地将手中折扇朝淩月摔來。扇骨割破淩月面頰嬌嫩肌膚,血珠緩緩滲出,滴落于前襟。
“胡言亂語,我如何會任由你那爛了心肝的父王擺布。莫非你還未猜到?殿下,因為……”
雲飛翼倏地嗤笑一聲,面上神色幾近癫狂,早已不複初見時那般姿容似玉。眸中隐隐寒光,春星般靈動而生輝的熒光漸漸消失殆盡。
他眼中布滿猩紅血絲,面龐煞白猶如鬼魅。修長有力的十指彎曲,手背青筋鼓起,緊緊扣住淩月肩膀。
一字一句凜然出聲,“你父王為我提供活人,供我煉蠱啊!”
忽聞一陣叩門聲傳來,“雲大夫,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