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躺好方瑜已經像八爪魚一樣纏上來,熱烘烘的身子偎着他,手不老實地摸來摸去。
“做什麼?”梁安沂抓住他亂動的手,顧及到不遠處睡着的父母,壓低了嗓音問人。
方瑜見他低下頭來,又貼得更緊。
夜間山裡的空氣沁了股寒涼,緊挨的軀體傳遞着熱意。兩人躺好後整個世界仿佛都安靜下來,不睡覺的小蟲在這方天地的奏曲反而顯得更加寂靜。
方瑜挨着梁安沂安靜地躺了會,扭了扭去也找不到舒服的姿勢,被梁安沂攬着腰面對面抱住才老實下來。兩個人鼻尖抵着鼻尖,呼出的熱氣小片地鋪灑在對方的臉上,方瑜擡眼看了眼梁安沂,發現人正目光沉沉地盯着自己,黑漆的眼壓着讀不懂的情緒。沒兩秒他就先受不住了,垂下眼去看梁安沂的鎖骨。
“一一…”一一其實是梁安沂的小名,後來家裡有了弟弟妹妹,他也長大了,大家就不怎麼叫了,阿沂又變成新的稱謂,平時方瑜總是跟着這麼喊。
後來再喊梁安沂的小名,是方瑜發現大人們眼裡已經長大成熟不需要操心的梁安沂其實也是需要操心的。被情緒壓住說不出一句話的少年緊緊地抱着他,把頭埋在他的頸窩,失魂落魄。從小一起長大的默契也讓方瑜束手無策,這是他第一次看見這樣的梁安沂,脆弱到不堪一擊,隻好學着母親安慰他時的樣子也回抱住梁安沂,擡起手輕輕拍着他的後背。
看見梁安沂還是沒有反應,他苦惱地想了好久,試探着喊出那個曾經飽含父母愛意與期望的名字時,梁安沂終于動了動,又把他抱得更緊。後來這幾乎成為倆人的小小暗号。
今晚的梁安沂卻隻是沉默。
“之前說好了,我們不能一直這樣不說話的。”方瑜不想他們之間是這樣,這讓他想到了高考那時填志願時的無助。
那會他們也因為學校和城市在冷戰。對于梁安沂的分數來說,去讀隔壁省的985并且選擇他喜歡的專業是最完美的選擇,要是跟方瑜一起去京大隻能接受調劑,并且有滑檔風險。剛在一起時是高一,兩個人心比天高,總覺得能離開家裡的紛紛擾擾一起去最好的大學讀喜歡的專業,當現實赤裸裸地擺在面前時,方瑜卻先一步想放棄前途。
梁安沂不願拿前途開玩笑,認認真真花了幾個晚上列了學校和專業表格,字字句句都是在為兩人前途考慮,最優選擇導緻的是四千五百六十八公裡的距離。
最後還是按着表填了,錄取結果出來時兩人冷戰了一星期,計劃中的畢業旅行不了了之。
整個過程甚至沒有什麼争吵,方瑜的反抗都在梁安沂的沉默和執着中被瓦解,最後變為無可奈何的沉默。更好的前程和更近的愛人,梁安沂不想他拿這份感情來賭未來的精彩,他希望方瑜能一直在最光亮最美好的地方生長。
他就這樣沉默着等方瑜想通,等方瑜回頭看。他一直在原地等待着,不曾離開。
衣物摩擦的聲音又響起,梁安沂終于回抱住他。他擡手摸了摸方瑜的臉,在觸到那片溫熱的濕潤時動作頓住了,過了好幾秒才開口,“别哭,小魚。”說着他坐起身想去抽張紙。
方瑜以為他要走,忙抱緊了人,“你要去哪?”
梁安沂用手抹開他臉上挂的淚水,“我不走,給你拿紙巾擦一擦。”
“對不起,對不起…”方瑜死死咬牙強忍着淚水,在梁安沂用紙巾給他擦淚水時還是沒忍住,鼻子一酸淚水又落了下來。
梁安沂盯着人小心翼翼地給他擦去淚水,盡量把聲音和緩了,“你沒錯,不需要道歉。”
方瑜也覺得這樣哭出來有點丢臉,接了梁安沂手裡的紙巾自己胡亂擦了一通,擦得臉都紅了,眼眶也是紅紅的,看見梁安沂正盯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結果沒兩秒又想湊過去要親他。
梁安沂輕輕握住他的後脖止住了他毛毛躁躁的動作,然後低頭落了個吻在方瑜的唇上,柔軟溫暖的唇瓣小心翼翼相觸,帶着安撫和親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