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哈德裡安很是配合地繼續咳嗽——明明奧羅拉并未再收緊胳膊——注射器的針頭又擦過了他的脖子,血迹愈發明顯。
步觀儀手下的士兵就在一旁,聽到了步觀儀的話,看見哈德裡安在奧羅拉的手下生命受到了威脅,開始把布蘭溫他們半包圍了起來。
一來是正在挾持哈德裡安的是奧羅拉這位皇室公主,二來是這些人還要妨礙他們營救哈德裡安,哪裡還對布蘭溫一行人有好臉色看。
布蘭溫的臉色鐵青,但現場的局面他已經掌握不了,隻能作罷。
經過一番拉鋸,奧羅拉半拖着哈德裡安走上了為她準備的飛船,應照她的要求,飛船上的定位裝置被拆除,離開碧翠斯太空港後,追蹤她的難度将大大增加。
艙門關閉後,奧羅拉放下了自己已經開始酸痛的手,順手把那注射器往垃圾桶裡一扔,直到啟動了飛船升空,人工智能代替了她的駕駛位後,她才有時間去看一眼哈德裡安。
他沉默不做聲地坐在她身邊的位置上,正在通過舷窗凝望逐漸遠去的碧翠斯星。
“謝謝。”奧羅拉低聲說到,起身開始翻找起飛船上配備的藥物箱,成功地找到了一支鎮靜劑。
濃度沒之前的高,但現在的她也沒得挑,正當奧羅拉準備給自己紮上時候,哈德裡安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這東西和哨向鍊接一樣,打過高濃度的後,短時間的低濃度鎮定劑的作用微乎其微,你應該知道我的意思。”
奧羅拉紮鎮靜劑的手一頓,她确實是有些病急亂投醫了。
“我在出下個跳躍點後就要離開,我還有我的事要做。”
奧羅拉站起身來,回到了駕駛座上,她在操作台上輸入了一個坐标,随後轉頭面向哈德裡安問道:
“她們怎麼樣了?”
奧羅拉的聲音有些苦澀,這種時候,她沒能陪在何頌身邊,她感到很痛苦,在鎮靜劑開始失效的情況下,這種痛苦愈發明顯。
“丁嶼和小楠的遺體基本回收完畢,”奧羅拉隻覺得這句話令她心碎,“何頌情緒波動過大,已經強制讓她安眠了,諾萬,杜理慈,伊斯頓他們的擺渡船在降落前遇到了強氣流,不幸的萬幸,沒有到地面就收到了撤退的通知。”
哈德裡安說完,他打量了片刻奧羅拉的臉,沒有選擇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問道:
“那你呢,你的打算是什麼。”
奧羅拉一邊搖頭一邊說着:“我不能回奧歌契,我要去尋找真相。”
“真相?”哈德裡安的眉毛微微皺起,“這對你一個人來說太危險了,殿下。”
奧羅拉咧嘴一笑:“危險嗎,我怎麼覺得比回去要安全得多?死在追尋真相的路上有什麼不好,總好過死的不明不白。”
就像她的媽媽,她的哥哥一樣。
聞言,哈德裡安沉默了,而奧羅拉思考了片刻,繼續說道:
“哈德裡安.格裡芬,我能信任你嗎?”
哈德裡安毫不遲疑地回答:“殿下,格裡芬永遠效忠于帝國,隻要您依然是站在帝國,不,隻要您依然是站在人類的立場上,您就永遠可以相信我。”
“提拉星上,我被一群拾荒者捉到過,而在我被瓊恩海盜團救下後,他們的首領自殺了。”
奧羅拉直視着哈德裡安的眼睛:“他的精神體把他撕碎了。”
哈德裡安的面色沒有變化,但這并不代表他心裡沒有思慮,奧羅拉話就說到這裡,接下來的行程中,兩人都沒再有任何交流。
哈德裡安走近小型飛行艙,臨行前,他回頭看着奧羅拉告别道:“原諒我不能再陪同您了,殿下,衷心祝願您能找到真相,平安歸來。”
奧羅拉張張嘴,卻是把原本的話都咽了下去,而是說:“告訴她,我會回來的。”
哈德裡安了然地點點頭,走進了飛行艙,艙門隔絕了二人的視線,在它被發射出後,奧羅拉終于強撐不住,癱倒在地。
精神力在躁動不安,手頭的鎮靜劑也沒了用處,到最後,她甚至是把針頭狠狠地紮進了大腿,企圖用疼痛來保持清醒。
這是一個難捱的過程,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直到飛船導航系統告訴她,目的地就在眼前。
奧羅拉用着最後的毅力站了起來,扶着艙門,等候飛船降落完成。
飛船的收音效果一般,雜亂的電流音裡夾雜着外界的喊話聲:
“裡面的人,請立刻表明身份和目的。”
奧羅拉顫抖的手試了很久,才成功地打開了艙門,而飛船外是什麼,說實話,她也不知道。
外面的陽光很刺眼,但很快奧羅拉的世界就黑了下去,她被一股讓人安心的氣息所包裹,一件衣服包住了她的頭,以及她那一頭白金色的長發。
後面,她就陷入了一場更深的黑暗。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她看見了潔白的天花闆,有點眼熟,以前她也來過。
右手胳膊傳來了細密的疼痛,空氣裡也彌漫了她熟悉的鎮靜劑的氣味,一個人帶着呼吸面罩站在床尾,正拿着筆寫些什麼。
聽到了奧羅拉的動靜,那人走到了她的床邊,微微俯身,奧羅拉聽見了她的聲音:
“好些了嗎?殿下。”
奧羅拉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好多了,謝謝你,貝卡女士。”
貝卡.瓊恩簡單地點點頭,又是确認了一番她的身體指标沒有異常後,這才說道:“要謝也不用謝我,說實話,我最開始,是想着把你扔出去的。”
貝卡的聲音帶着戲谑,但奧羅拉毫不懷疑她是認真的,她不想惹上她這個麻煩,但她還是選擇了留下奧羅拉。
奧羅拉掙紮着身體想起身,貝卡也沒攔着她,而是幫她拔出了輸液針頭後止血,仍由奧羅拉離開了隔離室。
奧羅拉走在走廊上,接着她停下了腳步。
同樣的走廊,同樣的轉角,不同的是她的前面隻有一個人。
“嗨......”芬尼安擡手,有些尴尬地說道,他的手也不知道往哪擺放,最後隻能撓了撓一頭紅發。
兩人之間陷入了沉默,奧羅拉看着他的那雙眼睛,這雙暗金色的眼睛裡似乎一直有着對她不加掩飾的好感和迷戀。
但這不是她想要的,至少不該是現在,不該是這種情況下。
奧羅拉率先擡腳,她走到了芬尼安的面前,伸出了自己的手。
她不需要此時對她無用的愛情,她需要忠誠。
芬尼安明顯一愣,沒有第一時間伸出手來,他面露疑惑地看着奧羅拉,就差在臉上寫着“為什麼”。
奧羅拉依舊維持着伸手的動作,等待着芬尼安的回應。
“你要我估好我的價格,奧羅拉.莫裡斯小姐,我很貴的。”良久,芬尼安才低聲說出這句話。
聞言,奧羅拉低聲笑了兩聲:“那看來一個即将被通緝的落魄公主是付不起這個錢的。”
就在奧羅拉即将放下手的時候,芬尼安伸手回握住了她,那雙暗金色的眼睛此刻閃爍着倔強而堅定的神色。
細聽之下,其實能聽見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可以打折,欠條也行,白送都可以。”
奧羅拉現在的狀态需要的是高配置的隔離室,她剛剛主動從那裡面走了出來。
或者是需要一個向導,最好的當然是和她有着100%匹配度的何頌。
現在她有第二個選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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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索爾德站在風雪中,手裡把玩着碧翠斯星的星球本源。
多麼旺盛的生命力,讓她感到心情愉悅和胃口大開。
她享受着冰冷的雪打在臉上的感覺,不經意間瞥見了她的衛隊長有些躊躇的姿态。
“藏着什麼?拿來我看看。”
伊索爾德意念微動,巨大強壯的附肢從她衣下伸展出去,艾丹沒有猶豫,遞出了自己找到的盒子。
“有學過人類通用語的士兵在人族沒有帶走的東西裡發現了這個,寫着您的名字。”
“我猜,這應該是給您的禮物。”
伊索爾德控制着附肢,挑開了盒子上精美的繩結,她看見一片紅色。
拿近了,伊索爾德發現這是一條紅色的圍巾,美麗的紅色,和記憶裡的一模一樣的圍巾。
她将一直圍在自己脖子上的圍巾取下,被掩蓋的頸上有一道猙獰的傷疤。
老舊的圍巾,伊索爾德戴了好些年。
伊索爾德露出了懷念的笑,她把兩條圍巾系在一起,組成了一條長長的圍巾,在脖子上圍了兩圈也依舊拖地。
但她依舊像個得到了新玩具的小孩般歡喜,伊索爾德擡頭望向天空的方向,在她視線以外太空中,太空港應該已經在解體撤離了。
伊索爾德輕聲開口道:
“這是第二條了,何少校。”
她的面容開始平靜地扭曲,頭發的顔色逐漸加深,不多時,一個黑發黑瞳,和何頌有着幾分肖像的人形女性出現。
和普通人類相比,唯一比較特殊的,是她眉心裂開的一條縫,一隻黑色的眼睛在其中轉動。
“我以為,頂着這張和那個女人幾乎一模一樣的臉,你會送我一條,白色的圍巾呢。”
“沒想到啊,還是和當年随随便便就解下的那條一樣的紅色。”
但伊索爾德的聲音被風雪吹散,從來都不會到達何頌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