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剛落,有腳步聲傳來,樓棠月反應很快地捂住蘇琳琅的嘴,然後微微側身,将兩人身子隐藏在扶疏花木中。
一個身影很快出現在甬石道上。
待那人走過假山,樓棠月才微微探出頭,看見了那一抹青色有些眼熟的身影,她收回目光。
隻聽“吱呀”兩聲,木門打開關閉。
樓棠月收回手,才看見蘇琳琅有些震驚的目光。
“你可見過那位男子?”樓棠月低聲問道。
“嶺南縣令,自是見過。”蘇琳琅眉眼詫然,“沒想到,花影一直私下見的人是他!”
“他們一般什麼時候見面?”樓棠月問道。
蘇琳琅擡眼看她:“一般是月初和月終,不過花影從不讓人跟着她,衆人也都以為是那位每次一擲千金的貴客不肯露面,隻想和她私下會面。”
卻不想,原來是真的不能露面。
蘇琳琅望着閉得緊密的木門,心裡道。
樓棠月算着時候望着廊道,果然,下一秒,姜夫人的身影出現在此處。
她轉頭看向蘇琳琅:“你就藏在此處,待事情解決後再出來。”
說完,不等她反應,便提着裙擺跑了出去。
“姜夫人,你怎麼在此?”樓棠月上前阻了她往前的步子,開口問道。
姜夫人神色算不上好看,但就算這般,她也勉強笑了笑:“我剛剛好像看見了姜郎,于是便随着他過來,怎麼現在尋不到人了?”
眸色沉了沉,樓棠月笑道:“可用我陪姜夫人在此處找找?”
“不用了,我或許是看錯了吧!”姜夫人轉身,竟是一副要離開的樣子。
“吱呀”一聲,有人推門出來。
“我真的沒事,姜郎你來看我我就很高興啦!”
“委屈你了。”
女子和男子的話語遙遙傳來,風和日麗,沒有絲毫遮掩,卻讓站在煦日下的人如置冰淵。
姜夫人轉過了身,望了過去,目光間皆是寂然。
那女子的聲音她剛不久前聽過,此時她的嗓音不複之前的冷然,而是帶着些許甜蜜。
而她那正人君子,不戀美色,待她溫柔且疏遠的夫君,正用她從未見過的一副親密樣,哄着懷中的女子。
她上前幾步,将步子踩得毫不遮掩,于是兩人望了過來。
她的夫君神色大變,他霎時推開懷中女子,看着她想要開口,卻被陡然抱住他手臂的花影阻了話頭,她挑釁般看向姜夫人:“你知道你是什麼嗎?”
“花影!”姜尚怒斥出聲。
姜夫人看見他罕見的發怒神色,退後了兩步,笑了起來。
原來連真正的喜怒哀樂他都從未在她面前展現過,夫妻數年,不過假象!
“我有說錯嗎?”花影卻不在乎,隻望着姜夫人,道,“我與他從小一起長大,情意非常,你算什麼!”
“她當然算一腔真心喂了狗!”
樓棠月上前幾步,遠遠望着兩人,眉梢輕挑,似笑非笑道:“至于你們,才要好好想想你們算什麼!”
她話語剛落,一陣喧鬧聲傳來,仿佛有很多人向這邊來一般。
姜尚徹底卸了僞裝,他面無表情看着樓棠月,道:“我見過你。”
“或許吧。”樓棠月倒不在乎。
姜尚推開抱着他的花影,下了石階,臉上浮現淡淡譏諷,遠遠看着她,仿佛打量的是一個他可以随時捏死的物什。
“你以為憑借這個就可以扳倒我?”他語氣涼涼,飽含威脅之意。
樓棠月掩唇笑了出來,她道:“你我無冤無仇,我為什麼要扳倒你?”
姜尚神色微凜,顯然是想到了什麼。
衆人已經走到此處,不小的廊道擠着不少人,微莫生先是慢悠悠走到紅柱子旁,道:“難不成姜縣令與夫人是來在此處邀請花影姑娘來為我們彈一曲的嗎?”
“花影姑娘一曲千金,我可掏不起了,姜縣令要聽恐怕要自掏腰包!”
有人聽了他話笑了出來:“家主謙虛了,誰不知你富可敵國!”
于是衆人皆起哄起來,讓微莫生掏銀子請花影彈奏一曲。
微莫生不語,隻遠遠看着姜尚。
“此事何須微家主出手。”姜夫人冷笑一聲道。
見她首先開了口,有些敏銳的人已經琢磨出些許意味。
她繼續道道:“花影姑娘與夫君既然交情匪淺,又何必隐瞞,徒讓微家主一而再再而三地破費。”
明了她意思的人霎時候都瞠目結舌了起來。
一則沒想到毫無污點的姜尚私下竟然養着個女子,二則姜夫人竟然這般撕破臉皮,不給自己夫君留絲毫面子。
“這……男子愛美乃天性,倒也能理解!”有醉酒男子出言,倒是不覺他有錯。
“是嗎?”樓棠月冷聲開口。
男子看着她:“怎麼不是?”
樓棠月白了他一眼,看向各有心思的衆人,隻道:“聽聞姜縣令一向勤儉,姜夫人常常以己銀子補貼家用,卻沒想到他還有銀子去養花影姑娘,可憐了姜夫人啊!”
衆人立即想起坊間傳聞的花影姑娘的恩客每次一擲千金的事情。
這有銀子盡數砸青樓,勞累自己的發妻,這行為,堪稱沒有良心。
衆人恍然,一瞬間不敢相信這是面前這位人人贊頌的縣令做的事!
有腳步聲傳來,微莫生道:“大家給讓個道。”
紛紛讓開,于是便見裴聞雪領着一人慢慢走過,他神色淡然,唇角還含着淡淡的笑意。
走到微莫生身旁,他停住步子,目光現在樓棠月身上停了停,然後才看向姜尚:“姜縣令,聞某為你帶來一人,他說有急事禀告。”
有人從他身後走出,下了石階,一步步走到姜尚幾尺之距。
“譚縣丞,有何事禀告?”姜尚神色微緩,幾乎和顔悅色地開口。
譚縣丞跪地:“微家主前些日子報官府中金庫被盜,我尋了許久,終于在一處地方發現了滿室的黃金。”
“哦。”姜尚面無表情看向微莫生,道,“何地?”
譚縣丞擡頭:“姜府。”
衆人嘩然。
今日不過是來參加個宴會,怎地聽了如此驚天大秘密。
微莫生不是同姜尚一向關系很好,如今因何事竟然反目成仇了!
“微兄?對于在我府上的黃金,你可知道緣由。”
這時候,姜尚竟然開口詢問起微莫生。
微莫生神色懶懶,勾唇笑了笑:“縣令想說,我府上的銀子是長腿跑你府上去的嗎?”
姜尚面色霎時冷了下來,眉目間透出幾分陰狠。
卻在此時,不知誰大呼了一聲:“那是誰?”
樓棠月随聲望去,隻見不遠處屋檐掩着一黑色人影,下一瞬,隻聽如同崩緊琴弦的低沉兩聲,響亮的“唰唰”聲随即而來。
樓棠月未來得及反應,眸間已經映出了黑若玄鐵般的箭矢。
眨眼功夫,就要到她面前。
剛向後撤了一步,耳畔便有人喊了一聲:“樓棠月!”
有手狠狠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往懷裡一帶,她傾倒身子,直接撲到了來人懷裡,淡淡檀香味撲面而來,青年卻悶哼了一聲。
隻聽“噗嗤”一聲,溫熱血液濺上了她眼角,視線處,霎時一片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