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笙一直沉默不語，不想與她們争辯。
她們争了幾句，那叫張甯的混混目光又落在了他身上。
“我怎麼就不信季清夏能看上這麼個醜郎君呢？她在花樓裡可是不漂亮的不要，不懂情趣的也不要，明明是個泥腿子，還比誰都挑剔……啧，真到娶親時候沒銀子了？塞給她這麼個醜東西都能接着？”
季鐵花先忍不住了：“你嘴巴放幹淨些！别欺人太甚！”
“喲……賣菜娘子，你倒是挺喜歡給他打抱不平。怎麼？有一腿？”
陳笙對季鐵花搖了搖頭。
這群人就是如此，你任由她們說去，說一會兒無聊也就走了。
但季鐵花深知，這草市的攤販差不多都是固定的那一群人，流言要是真的傳起來，陳笙日後定然要在草市裡受盡排擠。
比如這會兒，周圍一圈人的目光都已經聚集在了這邊，人群中也傳來些議論的聲音，想來是沒什麼好話的。
于是季鐵花擡高了音量：“我呸，我跟清夏像是親姐妹一般，受她所托照看她的夫郎是應該的！倒是你們幾個，是不是看着清夏如今在崇文閣抄書嫉妒，故意跑這兒欺負人家男人，你們要不要臉？！”
季鐵花人長得粗犷，嗓門也大，這麼一喊小半條街的人都聽到了，無論是商販還是逛街的人都看向這邊，互相打聽着發生了什麼。
這群混混在縣城裡是出了名的，有季鐵花這一句故意欺負在先，衆人再看向她們的時候，眼神就不那麼友好了。
張甯何時被一個賣菜的泥腿子這麼指着鼻子罵過，氣的一張臉都紅透了，又恰好被身後的人流擠的腳步不穩，差點撞到陳笙攤子前面那根竹竿，竹竿上插着的草編螞蚱挂在了張甯頭頂，周圍頓時響起一片哄笑聲。
張甯好不容易摘掉了草編螞蚱，惱羞成怒的一把推倒了竹竿，踢開擺着竹筐竹籃的架子就要去抓坐在攤子後面的陳笙：“奶奶的，都是你個醜八怪害老娘……”
季鐵花趕緊上前去攔，可對方人多勢衆，看她出手就都撲過來攔他，不過幾步的距離，季鐵花卻怎麼都趕不到陳笙身邊。
陳笙見張甯動手便往身後的柱子後面去躲，但他本就跛腳，攤子又沒多大，哪裡能從張甯面前逃開，周圍看熱鬧的人雖多，真說要惹上這群混混，又誰都不肯出手幫忙，隻有被幾個混混纏住的季鐵花在旁邊沖不過去幹着急。
眼看着陳笙被推倒在地上，這樣不是辦法，季鐵花高喊：“你們欺負一個男人算什麼本事！信不信我去報官！”
“報官？你個臭賣菜的知道的倒挺多。馮縣令是我親舅母，你猜他會不會管你們這些鄉下來的泥腿子？”
“我，我去找清夏來！你們等着！”
說到季清夏，張甯倒是來了興趣：“也是，咱也得好個信，看看浪子回頭的季秀才是個什麼樣子。”
于是擺擺手讓那兩個按着陳笙的人把他放開，自己随手撿了個竹筐扣在地上當凳子，大喇喇的坐到陳笙旁邊，還朝季鐵花擺手：“趕緊去趕緊去。”
就這麼，季鐵花跑來崇文閣找到了季清夏。
聽完整件事的經過，馮芷微先愣住了。
他是馮縣令的親生女兒，張甯她自然是認得的，那是她的表姐，雖說前幾年因為鬧事被書院趕出去就一直在市井瞎混，但每次到家裡做客的時候也都是規規矩矩的，父親還說過些日子與書院的吳山長求求情，讓她回去念書。張甯怎麼會行如此荒唐之事……
季清夏也看向馮芷微。
“芷微，這事按理說仍需報官。”
馮芷微暗暗咬牙，在季清夏透徹的目光下終于做出了決定，開口道：“我去報官，你們先趕過去，我帶着母親一會兒便到。”
她母親是桐縣的縣令，草市上那麼多百姓看着，如果放着不管，定然會傷及母親的名聲。
再者說……真要是張甯作惡，這也是個讓母親看到張甯真正面目的好機會。
其實張甯是什麼樣子，整個縣城的人都知道，馮縣令又怎麼會一無所知。
季清夏知道馮芷微生性天真，也不戳破，隻是微微點頭：“那便麻煩你了。”
馮微急匆匆往縣衙去了，季清夏和季鐵花則趕往草市。
攤子前面圍了好幾圈看熱鬧的人，季清夏費力撥開圍觀的人群，終于看到了陳笙。
他被一圈混混圍着，抱着膝蓋坐在地上，那身新做的棉袍沾了土，陳笙的眼神落在袍子的髒污上，呆呆的出神。
“季秀才來了！”
旁邊的混混發現了她，立刻大喊。
“季清夏，你還真敢來啊？”張甯有些意外的看向季清夏。
季清夏沒管随着她到來而引起的騷動，也沒理會張甯，她走到陳笙身邊蹲下，仔細查看着他的情況，陳笙這才擡頭看她。
“摔壞了嗎？”
陳笙抿着唇搖頭。
“對不起……”
若不是他想要出來擺攤，也不會給季清夏惹出這樣的禍事。
季清夏把他扶起來，前後好好打量了一圈，确定陳笙身上沒多出什麼新傷，一直懸着的心終于放下了大半。
“不是你的錯，而且這事跟我脫不了幹系，其實是我連累了你。”
張甯就在一旁聽着，聞言啧了一聲。
“季秀才你才披了幾天人皮？裝什麼酸呢？看見我還不滾過來叫一聲大姐。”
原身以前在縣城裡就是跟着張甯混的，雖然她出身卑微，但好歹當時手裡還有些銀錢，請這群人吃了好幾頓酒才跟張甯搭上關系，平日裡見了張甯都是低頭哈腰的喊大姐，張甯哪裡被她這樣無視過。
季清夏将陳笙護在身後，擡眼看向張甯。
“欺辱一個已婚的男子，張甯，你可越發本事了。”
“季清夏！裝模作樣的倒是敢教訓我了？你算是個什麼東西！”
“怎麼，大庭廣衆之下你還想行兇作惡不成？桐縣一向治安良好，你如此行徑，當真不怕縣令大人抓你回去問罪？！”
“呵呵，縣令……随便你去縣衙擊鼓鳴冤，我倒要看看舅母是抓我還是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