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夏已經瞟到了草市入口處的騷亂,算算時間,大概是馮芷微帶人過來了,于是提高了聲量。
“馮縣令正直廉潔,一心為民,豈會徇私枉法?!大家都聽着呢,你這樣說,簡直是在敗壞馮縣令的名聲,置國家法度于不顧!”
周圍哪有幾個讀過書的人,隻知道縣城裡縣令最大,但聽季清夏這一番話,又覺得讀書人說的就是有理,這天下還有王法呢,大夥兒都在這兒看着,縣令總不能不給大家一個交代吧?
一這麼想,衆人對張甯的恐懼便減輕了幾分,漸漸有膽大的開始幫腔。
“是啊!咱們桐縣以前多好啊,自從有她們這群人搗亂,整日裡放孩子出來玩都心驚膽戰的。”
“就是就是,我家女兒被她們吓哭過好幾次呢……”
“我還看到她們欺負賣面的王婆婆,人家婆婆都六十多歲了,造孽啊……”
張甯眼看着局勢越來越不對勁,怒氣沖沖的看向季清夏,氣急敗壞道:“季清夏!你果然長本事了!看老娘今天不好好教訓教訓你,讓你知道什麼才是王法!”
張甯提了根棍子就打,季清夏護着陳笙往季鐵花的牛車旁邊躲,耳邊傳來捕快的高喝:“縣衙辦案!閑雜人等讓路!”
在衙役們的呼喝聲中,人群漸漸分開了一條路,馮芷微擦着頭上的汗從裡面率先鑽了出來,就在這時,已經氣瘋了的張甯提着棍子狠狠朝兩人砸去……
身後是牛車,車旁邊被幾個混混堵死,兩人避無可避,季清夏隻來得及擡手護住陳笙,生生用手臂擋下了那一棍。
“呃啊……”
劇痛瞬間自右臂傳來,季清夏仿佛聽到了自己骨頭碎裂的聲音。
“妻主!!!”
季清夏第一次聽到陳笙喊出這麼大的聲音,自劇痛中回神,看到了陳笙通紅的眼眶和慘白的臉色。
短短幾秒鐘的時間,她疼出了一頭的冷汗,卻還忍着劇痛安慰陳笙:“我沒事,别怕。”
馮芷微自然也看到了剛剛那一幕,又驚又怒的看向張甯:“張甯!你在做什麼!”
張甯自然是認識馮芷微的,隻是剛才被憤怒沖昏了頭腦,沒注意衙役到場,這會兒看到馮芷微不免有些茫然:“表妹?你怎麼有空來這種地方?”
馮芷微狠狠瞪她:“誰是你表妹!當街傷人目無法紀,我特意請捕快來抓你回縣衙的!”
“表妹别胡鬧了,舅母怎麼可能抓我,再說我這不是沒做什麼嘛。”
“亂攀什麼親!你沒做什麼?黃捕快,把這個不學無術的無賴抓回去,我這就陪清夏姐去驗傷,但凡驗出什麼問題,你就等着進縣衙大牢吧張甯!”
馮芷微喊的黃捕快正是縣衙的捕快,這事馮縣令不肯親自出面,就派了黃捕快和幾個衙役跟着馮芷微前來處理。
張甯聽到這句才徹底慌了:“清夏姐?你跟季清夏怎麼會認識的?你要抓我?不可能,舅舅說過……”
“把人帶走!”黃捕快一聲厲喝打斷了張甯的話:“還有其他人,一律押回縣衙候審!”
以張甯為首的一夥混混被捕快衙役們押走了,圍觀的人群還在竊竊私語,季清夏心下微動,在衆人面前向馮芷微行禮道:“多謝馮小姐,縣令大人秉公執法,一心為民,當真是桐縣百姓的福氣。”
衆人的注意力還都在季清夏身上,聽她這麼說,覺得這書生說的有道理,紛紛跟着誇起馮縣令來。
馮芷微面露感激之色。
她雖不喜與人來往,但好歹是縣令獨女,可并不癡傻。今日之事說小也小,可張甯為禍鄉裡已久,今天她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出了與母親的關系,難免會有謠言四起。然而季清夏這個苦主先開了口,反而替她娘傳出了好名聲。
馮縣令剛剛上任不到一年,這可是個收服民心不可多得的機會。
她回去定要跟娘親好好說說今日之事。
馮芷微趕緊跑到季清夏身邊把她扶起來。
“清夏姐不必多禮,你怎麼樣?”
“手臂大概傷到了。”季清夏疼的臉上全是冷汗,神色卻還是一派淡然。
“咱們先去醫館。”馮芷微當機立斷。
季鐵花這會兒才從人群外面擠進來。
季清夏看着滿地狼藉,有些抱歉的開口:“鐵花,還要勞煩你……”
“放心放心,你們快去醫館,這裡交給我收拾就行。”
陳笙和馮芷微兩人一左一右攙扶着季清夏往醫館去了,看熱鬧的人群也跟着漸漸散去。
季清夏被送進了醫館内堂進行治療,陳笙和馮芷微隻能等在外面。
馮芷微有些好奇的看向陳笙,她留意到剛剛陳笙走路時有些跛,想來他就是别人口中季清夏那個又醜又瘸的夫郎。
樣貌确實不如家裡的兩個哥哥秀美,人也高大,但細看之下也不像其他人說的那樣不堪……看來書院那些學子多少還是因為心中對季清夏的成見才這樣編排的。
馮芷微想着,先開了口:“你就是清夏姐的夫郎嗎?”
陳笙猛的絞緊手指,微微垂下頭:“見過馮小姐。”
“你怎麼猜到的!好聰明!”
馮芷微不曾自報家門,陳笙竟然能短短時間内猜到她的身份。
陳笙隻是低聲道:“我聽妻主提起過您。”
季清夏是真的跟陳笙提過馮芷微,但畢竟兩人不曾見過,陳笙今日認出她來多半還是猜的。
能帶着捕快過來,與季清夏十分親昵,又被張甯喚作表妹。
大概隻有馮芷微了。
陳笙與馮芷微見過的男子都十分不同,若尋常男子第一次見到她這個縣令家的小姐,或羞澀或害怕,總之沒有幾個能像陳笙這樣對答如流的。
倒是沾了幾分季清夏的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