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當值的官員來的格外迅速,一聽縣丞要為他們親自作畫,立馬飛奔着來了。
當值的人算不上多,但三三兩兩站着,也将正堂擠了個滿當。
正堂正對着門口的地方擺放着長條四腳桌,桌面上被一張宣紙鋪滿,王主薄格外主動的給元岐研墨。
牛青給梁溫搬來一把椅子,待梁溫坐下後,和衙裡的其他兄弟一齊站在梁溫身後。
元岐打量許久,這才拿起筆蘸墨,在雪白的紙上落下第一筆。
王主薄就在旁邊看着,手上的動作都慢下來。
元岐時不時擡眼朝梁溫那邊望去,随後又在紙上細細勾勒着。
他認了真,每一筆都下的謹慎。
王主薄在他畫出大緻的時候就意識到,元岐上次的狗屁畫技純粹是戲弄他玩的。
三兩筆,就繪出了輪廓的人,怎麼可能畫出那樣滑稽的畫來。
這般想着,王主薄竟有些暗歎,打算等他畫完了在尋他的錯處。
心裡是這般想的,但眼睛流露出的确實贊賞嘉許。
好小子。
微弱的秋風打着轉,日光傾灑着,落在他們身上。
額間滲出濕汗,但誰都沒動,拿出最好的精神來,挺着脊背,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前方,嘴角清一溜勾起。
有的人甚至擺起了姿勢,勾肩搭背或者尋朵花插在發間,又或是提着刀擺出兇狠的架勢。
時間一長,他們都動起來。
撓撓頭,說說悄悄話。
這可把元岐給愁到了,作畫時一直扯着嗓子喊:“别動。”
“就說你呢,别動了。”
“那個人,屁股别撅那麼翹。”
“還有你,拿着刀想幹嘛?這是縣衙不是戰場,沒人給你砍。”
“你也是,頭發留那麼一绺想幹嘛,風一吹你就癢癢,快别到耳後。”
……
諸如此類的話一直響徹正堂,元岐嘴都沒停過。
說的他是口幹舌燥,累的不行。
梁溫聽着他們玩鬧着,整個人放松下來,嘴角的笑也勾起。
元岐正好擡頭,成功捕捉到。
“縣令,您笑起來真好看。”沉吟後又道:“比我俊俏了一點,是咱們縣衙最好看的人。”
幼稚。
梁溫這次真沒繃住,嘴角的淺笑加深。
元岐自是不能錯過,立刻在紙上畫到。
才畫完,就聽梁溫道:“元岐,别忘你和王主薄,我說過,你要畫的是整個縣衙的兄弟。”
誰也不能漏。
元岐怔住,随即昂聲應道:“忘不了,每個人都在呢,誰都不能缺。”
元岐低頭,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看向旁邊的王主薄,又蘸了些墨,在紙上緩緩畫出一張桌案,桌案上擺放着筆墨紙硯。筆鋒一轉,又勾勒出兩道身影。
正是他自己和王主薄。
他放下筆,揉了揉酸痛的手腕,笑着朝他們開口:“畫完了,來瞧瞧吧。”
衆人都顯得格外興奮,很想撲上去看個清楚,但卻都沒動。
梁溫起身,走到桌案前,拿起整張圖來,一點一點看去。
幾十道身影,擁擠的站在一起,被繪進同一幅畫裡。
元岐雖然嘴上嫌棄,卻還是将他們刻畫的格外傳神,戴着花的、持着刀的、勾肩搭背的,他一一畫了出來。
梁溫的視線落在最下方的兩道身影上,墨迹未幹。
縣衙所有兄弟,都在。
她放下畫卷:“王主薄果然沒騙我,元縣丞畫技精湛,确實是佳作。”
“是,下官從不騙人。”王主薄中規中矩的回着。
元岐可是毫不客氣:“那是,我元岐,天生的才子。”
“嗯,畫的好,值得裝裱起來。日後就挂在正堂,也叫人瞧瞧咱們縣衙能人代出。”
“我還有事,你們随意。”梁溫轉身出了門,牛青一直站在她身後,将畫瞧了個真切,等梁溫走後,就跟着一同出去了。
縣令一走,剩下的人蜂擁而至,将元岐圍堵起來。
“這是我,瞧見了沒,這體格子,一看就健碩。”
“切,傻大個,我這才叫俊逸。”
“頭上戴朵花就俊逸了?你當你是花瓶嗎?”
……
好擠,這是元岐最大的感受。
他尋着空隙,将自己死命往外伸,最後還是王主薄夠了他一把才成功脫身。
“謝了啊!”元岐啪的一下甩開扇子,為自己降溫。
王主薄看到他紙扇上的“義”字,有些稀奇,伸手想要摸摸,卻被元岐一把躲過。
“幹嘛啊?”元岐護的緊。
“瞧瞧你,剛才還在謝我,你就是這麼謝人的。我真好奇了,這折扇有什麼特别之處嗎,值得你這般珍視着?”
“哼,總之,除了我,誰都不能碰。”元岐珍視的摸了摸扇柄,“在我這兒,什麼珍寶都比不上它。”
“行吧。”王主薄不再說什麼,轉頭想起他給自己畫的那張滑稽小像。
“你是故意的吧?”
“什麼?”元岐有點不明所以。
“我那張小像啊,你畫工明明那麼好,卻給我畫成那副鬼樣子,不是故意的能是什麼?”王主薄十分笃定。
“嗨,你不覺得特别嗎?别人都沒有,就你一個人有。”元岐找補。
“不覺得,我改主意了,那十幅小像你給我重畫,不能低于剛才那張的畫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