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郎君,怎麼不進去。”
符老頭的聲音在蘇瞿白背後響起,屋内的人紛紛向外看。
門被輕松阖上,蘇瞿白輕輕一推就開了。
蘇瞿白他們搬到這邊的那天,符老頭就注意到他們了,熱情的上門送去一條魚。
不過,因着蘇瞿白他們三人誰都不會炖,這魚便送到了梁溫那裡。
梁溫當時看他閑情雅緻的提着一條魚,沉默許久才道:“看來幽州的日子,你們真的很清閑。”
蘇瞿白不是下礦就是上山的,追風和陳虎也成天往外跑打探消息,恨不得多長兩條腿。
但三人誰都沒開口辯駁,默默認下這個沒由頭的罪名。
梁溫也不是很在意,她本來就是随口一說。
好笑的是,他們午膳才用的魚湯,下午就有百姓報官說家中的魚被偷了。
這種瑣碎的事情頻頻發生,梁溫見怪不怪,熟練的處理着。
豐澤縣縣衙每日的公務不算繁重,涉及命案等重大案件不常發生,近十年的案宗中記載在冊的命案寥寥可數。出現在公堂上大多數是日常生活的瑣碎小事。
誰家的雞鴨魚肉被偷了。
誰家的孩子玩耍丢了。
張三狀告李四田地多占一分地。
王二麻子整日在寡婦門前偷窺。
要麼就是錢财被偷、被搶等。
諸如此類,頻出不窮。
若是實在無事,梁溫就會帶着人出門巡視,或者去田埂上看看莊稼情況。
梁溫喜歡和他們打交道,含着笑的眼睛望向你時,總有種全心全意信任的感覺。
今日符老頭興緻上來了,不僅炖了魚湯,還炒了三盤熱菜。
又命符文華去酒鋪打兩壇子青梅酒,這種酒不醉人,打開就有一種淡淡的酒香,味道偏酸甜。
元寶好吃,喝了口符老頭盛的魚湯後贊不絕口,對着梁溫興奮的低聲開口:“比咱們府上的廚子炖的還鮮。”
他确實壓低了嗓音,不過興奮的勁頭也使這聲音沒小到哪裡去。
衆人聽得清清楚楚。
符老頭高興的很,又給他盛了一碗。
“喜歡喝多喝點,還多着呢。”
他眼裡滿是慈愛之色,看着他們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
符杳一連給梁溫夾了許多魚腹肉,看的符文華眼生羨慕。
梁溫和蘇瞿白用飯的姿态較平常放松了許多,但在陳虎狼吞虎咽的對比下顯得格外矜持。
梁溫綴飲了些許梅子酒,她容易酒氣上臉,沒幾杯酒下肚,面龐上就多了酡紅。
不過眼神格外清明,沒有一點醉意。
土路面上,尋常木制的四間方桌,圍繞着不同的人。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派祥和,其樂融融。
一時貪歡,梁溫還真有些醉了。
指尖捏着一隻木筷,繞着瓷碗邊緣畫圈。
随後将碗倒扣,有一下沒一下的敲在碗底,發出碰撞的悶響。
細細聽去,竟也成了音律。
蘇瞿白靜靜看着、聽着,任她玩鬧。
梁溫被酒蒙住了腦袋,聽到耳邊的笑聲,想要往音源那邊探入,卻意外對上蘇瞿白的眼。
她呆愣了許久,問道:“好聽嗎?”
蘇瞿白喉間滾出一聲嗯來。
她又問:“想學嗎?”
“我比較笨。”蘇瞿白溫聲回道。
梁溫有點暈,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說些什麼:“沒事,我教你,我很會教人的。”
“那,謝謝夫子。”蘇瞿白又在悶笑着。
“不是夫子,是梁溫。棟梁的梁,溫和的溫。”梁溫一字一句,認了真。
“梁溫,棟梁的梁,溫和的溫。”他又重複一遍,“我記住了,梁溫。”
那兩個字咬在唇齒間,有種說不出的旖旎。
梁溫将另一隻筷子遞給他,大方的将自己面前的碗推到他們中間,率先在碗底敲了一下。
蘇瞿白照做:“是這樣嗎?”
梁溫搖頭:“不是,落下的時候,手腕的力要輕一些。”
“這樣?”他又敲了一下。
“不是,再重一些。”
“這樣?”他又用了些力。
梁溫挪回碗,重新敲了一下:“是這樣。”
随後又挪到中間,有些固執的開口:“你來。”
蘇瞿白可能真的沒有這方面的天賦,一連十幾聲,聲聲不一樣。
梁溫看愣了,嘴角竟然有些抿起。
她看了蘇瞿白好久,才道:“你是對的,你真的有點笨。”
蘇瞿白一下被逗笑,“不是說很會教的嗎?”
梁溫腦袋停止運轉,沒辦法自圓其說,呢喃道:“難道是我笨嗎?”
蘇瞿白聽見了,他耳力很好,聽得清清楚楚。
“不,是我太笨,連您這樣的人都教不會我。”他趕緊将過錯拽到自己身上。
怕下一秒,她就要落淚了。
平時她一本正經、言辭犀利且生人勿近,沒想到醉酒後竟這般——又呆又鈍。
梁溫不理他了,拿着那根筷子較勁。
酒醒後,梁溫看着熟悉的布局,才知曉這是在自己屋中。
她沒坐起身,腦海裡全是揮之不去的片段,格外清晰。
不該貪歡的,這是原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