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海公國的現任公爵,是在他十三歲之時,身為上任女公爵唯一存活的遠房表侄,在年邁的女公爵去世後,被趕鴨子上架推上位的。
因為上任公爵嚴酷的統治,與雷厲風行的手段,現公爵繼任後,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不被衆人看好。
軟弱、而隻靠着縮小存在感苟活的小少年,即便被推上了位置,也堅持不了多久——
大多數人都是如此認為的,直到在他的寬松統治下,白海公國的藝術與思想領域,開始蓬勃發展。
在前任公爵打下的财富與實力基礎下,新生的白海宮廷,鼓勵遊吟詩人與藝術匠人,就任于官方學會,領取薪水。
因此,如今大多數的輿論與風向,都偏向于認為,現任公爵是個溫和寬厚的老好人,不太會治國,卻也能老老實實地保住先祖的基業。
行走于巨石雕砌而成的宮殿走道,晔的身邊,幾步之遙處,就是闆着一張臉的陰沉執政官。
盡管四周,侍立的仆從與衛兵,盡皆披着華美漂亮的服飾,可暗處隐隐露出的鋒利刀芒,讓晔深刻地認識到,自己此刻,已踏入了重重包圍之中。
這世上,壓根就不存在愚蠢的當權者。
就算有,那也是甯可犧牲所有人,也要保住自身權勢的蠢人。
殿門開啟,一片異彩映入眼簾。
“哈哈哈,終于看到真人了!能夠與海神之使溝通的珠寶匠人,竟出現在了宮廷學會之中。”
黑發藍眸的高大青年,站于逆光的海藍色彩繪玻璃落地窗前,過腰的長辮垂落在淺金白袍之上,墜着金葉與小顆的珠子。
年輕的公爵露出開懷的笑容,伸出雙臂,邀請來客入座。
“執政官,也請坐下商議吧,”他笑着道。
晔微微抿唇,神色漠然地盯着過分熱情的公爵。
既然對方的态度,是可以商議的意思,那至少比他所設想過,最差的情形要好。
他是使者,不僅僅代表着白海公國的住民,也代表着擁有同盟關系的人魚族。
這一次,是人魚族為了對付鋼澤公國,而幫助了白海公國。
即便有他作為分·身的“曦月”,在鋼澤公國的内部,解決那些挑起人魚獵殺的貴族,可晔依舊不能将人魚族的幫助,當作理所當然之事。
而或許,私心之中,他不願将人魚皇,當作是一位單純的互相利用之人。
他想要保護對方,不想任何人看低了對方,即便他不清楚,在這顆星球之上,究竟還有誰能欺負得了最為強大的人魚皇。
晔擡起眸子,望向偏殿之中,随處可見的以海神教與人魚為題材的彩繪玻璃,與穹頂壁畫之上,一望無垠的水天一色。
他也慢慢,露出一抹清淡的笑容來,一步步向着玻璃走去。
指尖輕輕觸碰藍色的色彩,晔偏過頭,朝着公爵與執政官的方向,低聲道:“溝通神明,是有着不小的代價的。”
金發青年轉過身,幽藍的日光,透過深海的色澤,淺淺灑在他的肩頭。
晔微笑道:“至少,是國師的等級。”
“我所代為收取的代價,至少是,一座與神使交流的臨海神殿,與白海公國的國師之位。”
“公爵大人覺得怎樣,是不是很劃算了?”
*
暮色将近,核心都城的沿海區,一輛深色的馬車,停靠在宏偉的白色建築物前。
馬車之中,束起高高金發馬尾的青年,雙手交握于膝上,神色淡然地直視着對面的灰發男子。
“執政官大人,如果沒有其他的要事,我希望先收拾收拾自己的行李,然後為明天的作戰會議做好準備,”晔微笑道。
馬車外,一隊一隊的護衛,正将滿滿當當的物資與家具,向着許久空置的白色建築物内搬運。
灰發的執政官臉上什麼神情都沒有,他闆着面孔,半晌,才開口:“那三個人,我會讓人明天送往你的殿内,國師。”
晔滿不在乎地點點頭:“好。”
執政官目光驟然擡起,似是想要看穿,那雙漂亮清澈的灰眸之中,究竟在思考着什麼。
他緩緩道:“為您準備禮服的戈禮,您是否還記得?”
晔提起了幾分警惕,回答:“當然記得。”
執政官平靜道:“他也會入海神教,褪去仆役的外衣,終身侍奉神明。”
晔玩笑道:“你要把他送入神殿,當你的眼線?”
執政官偏過頭,道:“若他成為了神明的子民,那便可以活下去。如果神殿不收留他,那他作為違抗命令之人,我便不會留下這個隐患。”
“國師大人怎麼看?”
晔冷臉道:“那便把他和其餘三人一起,留下吧。”
金發的年輕國師似是被惹怒了,拉開車門,就要直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