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晶石反光,動搖着,一閃而過。
晔跟随男仆,來到一間府邸的會客廳。
一路之上,男仆沒再說過什麼不合時宜的話語,隻是面部表情更顯克制,似是若有所思。
不出晔的意料,在會客廳,晔沒有看到自己的三名同伴。
唯一等在那裡的,隻有站于房間陰影之下的灰發執政官。
“戈禮,你可以下去休息了。”
執政官雖是目光盯着金發青年,臉上神色看不分明,可出口的囑咐,卻是對着男仆說的。
晔繃緊了精神,沒再能分出目光,去看那位男仆的神情。
若不出他的所料,最初執政官給男仆的命令,大概隻有将禮服遞上,候于門外這一條。
按理來說,對于一位從偏遠小城長大的平民,平日裡,是不會有機會接觸這種服飾的。
普通人第一次在這樣的宅邸之中,穿繁複的禮服,若沒有男仆的幫助,露怯出錯是再正常不過的反應。
可就結果而言,男仆卻擅自違抗了命令,而晔也順水推舟,沒有将這一切掩飾下去,反而是自然地接受了這份幫助。
在如今這個境況下,一味順服與讨好執政官,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既然這根鋼絲,他如今已經走了上去,那麼除了順利和公爵完成交涉、達成目的外,等着他的另一條岔道,就隻有被當成抹黑海神教的異端,悄無聲息地處理掉。
要活下去,就必須證明自己的價值。
晔微微笑了,走到會客廳的中央,看着那幾張被準備好的平整羊皮紙,和嶄新的蘸水筆,低頭道:“是我拜托他,為我指導禮服的穿法的。”
“執政官大人,重要的不是我是誰,而是我能為白海公國,帶來怎樣的利益吧?”
“既然要考核我說的話是否屬實,那麼還是請盡快開始,才不至于耽擱重要的時機。”
昏暗的羊絨挂毯之下,灰發男子面色沉郁,削瘦的肩膀筆挺,一雙眸子似乎盯着青年,想要從對方身上,剖出幾句真話來。
從一開始,他就覺得這個人會為白海公國帶來災禍。
可是對方所說,卻是句句是事實。
那三個野蠻人,很快就把所有的一切都吐露幹淨了,他們幾人被劫匪綁架是真,被救上海島也是真,可隻有事關人魚的部分,被那幾人的狂熱信仰,渲染成了天降奇迹的神使降臨,不知有幾分真僞。
卻唯獨,有這麼一位自稱宮廷匠人的青年,鼓動了所有民衆與信徒的情緒,就連一貫淡漠克己的男仆戈禮,都靠向了對方那邊。
他不能信他。
若是連白海公國的執政官,都如此偏頗地靠向了感性、與狂熱宗教的那一側,那麼那道城門,就再無力防守任何外敵了。
可……若鋼澤公國當真要出兵,而人魚族會站在他們這一邊呢?
灰發執政官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将身體陷入窗邊的單人沙發椅之中,望着窗外遠處的海平面,啞聲道:
“将你所見所聞畫下,附帶描出當日,為你贖身的宮廷匠人的樣貌,一并帶去,和我去見公爵。”
晔坐在小書桌前,抽出那支蘸水筆,笑容無害道:“謝謝您的幫助,執政官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