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聽嗤之以鼻。
高二七班教室。
“天天拿處分壓人,真他媽了不起。”周揚酒把一本書甩在桌面,氣沖沖地坐下。
“怎麼回事啊哥,上次教訓那些混蛋被舉報了?”
“捕風捉影的事,這也沒證據不能拿我們怎麼樣啊。”
周揚酒:“這有什麼,老子被冤枉早戀,我還什麼都沒幹呢。”
周揚酒說完,周圍鬧哄哄的。他擰了擰眉心,不知道林景聽那邊怎麼樣了,監控裡她孤身一個人坐在花壇裡,看起來不開心。
讓周揚酒沒想到的是,不知道是不是林景聽那邊太“倔”,原本一件小事,最後演變到了“見家長”的地步。
那是周揚酒第一次看見林景聽的媽媽,一雙杏眼充滿了歲月的溫柔,穿着一件杏色雪紡,一條藍色牛仔八分褲,一雙透明色低跟涼鞋。林景聽的媽媽屬于好教導類型,班主任說什麼都認真聽,絕不讓話掉地上。
林景聽站在一旁,還是那身校服,她的頭發紮起來,些許落在肩上,遮住一半脖頸。她微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就不進去了吧?”周揚酒心想這是得罪教導主任了嗎,本來這點破事交給班主任處理就好了,但這個教導主任卻來橫插一腳。
兩方家長臉上看上去都挂不住。
周揚酒本來腳步都停住了,後面的周母踢了他一腳:“敢犯事還不敢進去啊,我的時間精貴着呢,利索點。”
周揚酒“嗷”地一聲,半身不遂地推開門進去了。
“哎呀陳主任,好久不見,這家夥又給你找事了吧,不過呢,我家周周還是很聽話的,這早戀說不定裡面有什麼誤會呢。”周母熟稔地走到教導主任面前。
“誤會大着呢。”周揚酒在後面悶悶跟了一句。
話音落,周揚酒極快地瞥了眼林景聽,後者兩側碎發垂落着,看不清神情。
就在兩方交扯間,另一位終于姗姗來遲。來的是一個中年男人,看樣子是林景聽的父親。了解事情經過後,周揚酒原本以為他會像林母那樣連聲陪笑,沒想到林父揚手給了林景聽一個巴掌。
清脆的巴掌聲讓在場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周揚酒本來還偷拉個椅子坐着,這下卻蹭地站了起來。
“你幹什麼呢?事情還沒定論,這麼急着打女兒,你還是一個父親嗎!”
教導主任也沒想到林父做事這麼莽撞,但也沒去拉着,倒是看周揚酒出聲,打斷道:“這裡沒你說話的份。”
周揚酒還想說,周母輕輕地拍拍他的手做安撫,目光卻看向教導主任溫聲道:“有什麼好好說,别動手。都還是孩子呢,再說誰沒年輕沖動過,管束和教育都不是靠打的,最多吓吓孩子……”
陳曉燕也被吓了一跳,她抱着林景聽,皺着眉小聲呵斥林父。
最後的結果是兩個人回去都認真寫三千字檢讨,處分看後續情況,暫時不做處理。
黑臉怪讓周揚酒先回去,周揚酒下意識地看向林景聽,對方眼睛紅紅的,纖長濃密的眼睫輕輕顫着,像隻垂落的蝴蝶。
“我覺得……”周揚酒想說話,周母拍拍他的小臂,拉着他出去了。
“别添亂了,讓他們處理。”走到門外,此時正下課,幾個同學站在外面圍觀,周母輕聲說,“那女孩交往多久了?”
周揚酒沒想到母親這樣問,難得一下子漲紅了臉:“沒有……”
“還想騙我,要真是沒有那心思,剛剛至于那樣護着人家?”周母打量自己兒子一眼,發現自從五歲臉紅功能就開始退化的孩子,此時竟來了個回光返照,一時稀奇的很。
“不會是你追人家,女孩沒同意吧?還連累人家寫檢讨,回頭給她道歉去,順便把她那份也寫了。”
周揚酒張了張口,心想這哪兒跟哪兒啊。但他卻不想反駁,隻是呆呆地問:“您上次不是說我有這想法就打斷我的腿嗎?”
“我還能真給你打斷啊,臭小子。”周母食指像戳一個皮球,把周揚酒的頭戳歪了一下。
周揚酒想通了,嘿嘿笑了兩聲:“媽我帶你逛會兒吧。”
林景聽半邊臉還有些微紅,回去路上難得的沉默寡言。
天已經漸漸黑了,三個人從公交車下來時,筒子樓裡黑漆漆的,隻有少數住戶還亮着燈。年久失修完全不工作的聲控燈拿它沒辦法,陳曉燕把手機的手電筒放出來,牽着林景聽的手往前走。
林父默默跟在後面。
在學校基本已經處理了,回到家陳曉燕也不敢再提,畢竟那巴掌實在吓人,讓陳曉燕回憶起幾年前的種種,她感到離開這個家已經勢在必行。
“景聽,用冰箱裡冰塊敷一下臉,早點睡覺吧,白天的事别多想,媽媽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我們景聽最專注學習了。”
林景聽本能地想和媽媽多待一會,距離上一次見到她已經是半個月前了。
“媽媽,今晚我和你一起睡好嗎?”
林景聽的嗓音有些啞,任誰聽了都心疼。
陳曉燕猶豫了一下,看着那雙微紅的眼睛,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林志揚看了會林景聽,似乎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回了主卧,關緊了門。
聽着拉門聲,陳曉燕低聲道:“你爸就是那樣暴躁的人,他又愛面子,你也别恨他。”
林景聽低頭聽着不語。
深夜,微信有消息。林景聽劃過群聊,回了李想的關心,然後往下看了看,周揚酒的微信依舊是空白的,連一條信息也沒有。林景聽苦笑了一下,暗歎自己還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