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内,裴宥手執黑子同坐在對面的曲苑對弈。
“陛下,臣近來聽聞到了一些民間趣事,”曲苑用拇指摩挲着手中溫潤的白子,思索一陣之後将其放入棋局之中,繼續道:“茶樓戲館中皆道,貪圖百姓銀糧的貪官,一夜之間死于非命,陛下覺得,這會是誰做的呢?”
裴宥鮮少關心民間轶聞,但曲苑開口讓他猜,他也不想掃了曲苑的興,便凝着眸子開始思考。
裴宥不信鬼神,所以,貪官一夜之間暴斃而亡,顯然并非是老天開了眼懲惡揚善,那麼,便就是人為了。
“孤猜想,其是江湖俠士,亦或是暗閣刺客。”
曲苑笑道:“陛下猜的不錯,此人正是暗閣的刺客,其擅長偷襲,取勝方法大都上不得台面,陛下再猜猜這位刺客是何許人也。”
暗閣的刺客,會根據各國的懸賞令來選擇刺殺的對象,以換取高額的報酬,他們的手段往往是陰險狠戾,可偏偏有這樣的一個人,手段陰得被同行所唾棄。
這樣的刺客隻有一個,那便是——
“栎行?”答案脫口而出的那一刹那,裴宥的心顫了一下,不禁想到了白绯寒。
“不錯不錯,”曲苑連連點着頭感慨,“上一代的暗閣出了兩個聞名天下的刺客,一個是事無不成的蕪寂,一個是事無所成的嬰蘿,如今,又出了一個陰險狡詐的栎行……”
“師姐,”裴宥放下黑棋,打斷了曲苑的話,語氣急促道:“栎行行刺是在什麼時候?”
曲苑被問得一頭霧水,答道:“就在前幾日。”
前幾日,前幾日……裴宥将這三個字在心中默念了很多遍,一點欣喜如同初陽一般緩緩地升起,照在了暗淡的大地之上。
這些時日,白绯寒一直都同他待在一起,是萬萬不可能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之下出宮行刺的。那這就證明,娜爾蘭說的話是假的,白绯寒不是栎行。
曲苑看着裴宥的唇角抑制不住地勾起,他這樣的表情,自己已經很多年沒有見到過了。
于是便趁着裴宥龍顔大悅之時,重重地咳嗽了一聲,裴宥随即收起笑容,看向曲苑。
“陛下,臣今日前來,還有一事相求。”曲苑起身上前一步,行君臣之禮。
“師姐這是作何。”裴宥向上擡手,示意曲苑平身。
“此次同趙國交戰,臣撿到了一個人,懇請陛下開恩,讓臣留着他。”曲苑的眸光閃動着,腦海中不知不覺地回想到了她同肖舟序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
……
因優良的氣候條件和地理位置,趙國盛産鮮花。而曲苑同肖舟序的初見,卻不是在花團錦簇的藍天之下。
烽煙漫漫,戰鼓聲不斷作響,城外,曲苑率領三千大軍等待趙國出城迎戰。
世人皆知斷指将軍是個心系百姓的仁将,從不殺進城内攪亂百姓的生活,各國也尊重這樣的将軍,交戰時就依着她的風格出城迎戰。
城門被打開,趙國一位身着銀甲的将軍率兵出城來,讓曲苑記住他的,不是他書生氣的俊秀長相,而是他頭盔上别着的一朵紅色的小花。
副将告訴曲苑,對面的将軍,名叫肖舟序,是趙王的胞弟。
後來,曲苑同此人大戰了衆多回合,最後以趙軍潰敗告終,而這樣一位頭戴紅花的将軍,以身掩護敗軍回城,最終在箭雨之下不知所蹤。
拔營回朝的那日,聽聞他失蹤的消息之後,曲苑的心裡生出了些惋惜之情來。
再後來,楚軍回朝的路上,曲苑在一座山的山腳之下撿到了渾身髒兮兮的肖舟序,以及他手心裡握着的紅色小花。
肖舟序滾落山崖,失了記憶,曲苑救了他,诓騙他他是她的人,帶他來到了楚國。
……
“你是說……你把趙王的胞弟,拐到了楚國?”裴宥大吃一驚後,揉着眉心平複自己的心情。
“是這樣的。”曲苑鎖着眉,垂下頭來點了點。
“師姐從未有求于孤,首次開口,竟是為了一個男人……”裴宥停頓了片刻,曲苑的神情也跟着緊張了起來,“師姐,你喜歡的諸事以後皆不必求孤,一個人罷了,師姐若是喜歡,大可以明着要,何須诓騙。”
“喜歡”一詞出口,曲苑的臉頰旁跟着泛起了一層薄紅。
“孤不殺他,師姐也不必擔心趙王來尋。”裴宥定定道。
“謝陛下!”曲苑屈身謝恩,面上的欣喜難以抑制,“那臣便告退了。”
裴宥看着棋局上還未下完的棋,淡淡開口道:“師姐不想要孤的後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