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棘卿,别來無恙。”
溫知藝面上笑意盈盈,溫聲招呼,語氣卻絲毫不客氣,“走水一事何時輪到大理寺來管了,宋棘卿手未免伸得有些長罷。”
此時已至卯時,天邊浮現魚肚白,半盞茶的功夫,雲開見日,霞光萬道,朝陽灑在溫知藝臉上,帶起一絲熱意,不似春夜料峭。
宋懷擡腿走到溫知藝面前,亦是笑似非笑,眼裡不含溫度,他冷哼一聲後開口:“刑案卷宗燒毀,乃本朝大理寺管轄範圍,溫大人此番做法……”
宋懷停頓一瞬,蓦地欺身湊近,溫知藝見狀,朝後退開一步,警惕地看着他。
“莫非……是要包庇那叛黨謝卿宴麼?”話落,宋懷退後低頭陰笑,轉身側頭斜了一眼溫知藝,随即示意周圍官兵跟上,他繼續道,“帶走。”
彈指間,蒼羽将手中的劍朝外一甩,正要圍上來的官兵亦是抽出長刀,衆人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宋棘卿莫急。”
溫知藝擡手攔住蒼羽,正要開口,卻聽門外一聲尖細男音,伴随着陣陣馬蹄聲,不知又是何人,她将視線抛向遠處,隻見一名身着紫色窄袖圓領袍,頭戴玄色幞頭的男子款款走來。
見狀,原先持刀的侍衛此時皆卸下裝備,朝着門外走來的男子抱拳行禮,随即低頭撤到一旁。
蒼羽亦是将長劍插入背後的劍鞘,退到溫知藝身後,低聲提醒她:“溫姑娘,此人正是聖人身邊的内侍,李承德。”
溫知藝微微點頭,隻見她擡腿走上前,主動朝李承德行禮,随後輕聲開口道:“李公公有何要事?”
李承德朝着溫宋二人行了個禮後,直起身轉頭對着溫知藝揚聲開口道:“昨夜刑部走水一事,聖人略有耳聞,卻不知詳情。奴才此番前來,便是授意邀溫大人入宮,好好與聖人解釋解釋。”
這又是什麼花招?
溫知藝心下一驚,面上錯愕而疑惑,她暗自瞥了一眼宋懷,後者滿臉陰沉盯着李承德,神色不悅。
她雖聽不出李承德的意思,但照目前來看,李承德與宋懷似乎意見相悖……不過這既然是聖人的旨意,她也隻能照辦。
溫知藝側身看了一眼蒼羽,後者眼神堅定,并無不妥之意,想來聖人應當不會對她如何,倒是這個宋懷……
見狀,李承德擡手示意溫知藝跟上,随即開口道:“溫大人,請。”
*
卯時過,遠處寺廟晨鐘聲傳至盛京城,悠揚空靈,霞光朝陽照亮皇城,玉樓金殿輝煌奪目。
皇城正南處,晨曦斜照金銮殿,陰影拉長,延申至紅牆。殿前青石闆路上,數位大臣身着朝服,匆匆而過,一言不發。
殿内,聖人一襲明黃龍袍端坐堂中,其下内侍立于兩旁。大殿中衆臣手執笏闆,成排站立,等待聖人發話。
溫知藝混在其中,像模像樣地拿着笏闆,暗暗左右看了看衆臣,随後低下了頭,将面容隐藏在官帽之下。
她也不知為何,李承德直接将她帶到了金銮殿,與衆臣一并上早朝。好在是她作為刑部司郎中,官職較低,隻能站在門邊,若是立于聖人腳下,那真是不敢想象!
出神間,溫知藝察覺到一道視線,她順着方向望去,站在前面靠近聖人那處,宋懷微微側頭斜眼看着她。二人對視半晌,宋懷對其勾唇一笑,不懷好意。
這個宋懷……怕不是要将用刑部走水一事,當衆鞭笞她!
不出溫知藝所料,宋懷冷不丁走到堂中,朝聖人行禮後厲聲開口,“刑部司郎中任職第一日……”
溫知藝閉了閉眼,對于宋懷說的話有些難以言表,無非是說她“故意”放火燒了刑部,毀掉卷宗。這宋懷隻會告狀,自古以來小人皆是如此!
“對于叛黨謝卿宴一案,此案卷宗本應由刑部移交至大理寺,也不知為何刑部遲遲不動,現下又突遇大火……”宋懷自顧自說道。
溫知藝冷哼一聲,心底暗自嗤笑。宋懷這番說法不過是想将毀掉證據,包庇叛黨的罪名扣在她頭上,讓她處于被動局面。
可惜了,空口無憑誣陷清白人的做法,在她看來如同兒戲。
溫知藝撇了撇嘴,身邊朝臣聽聞,紛紛低聲交頭接耳,也不知是不是忌憚聖人龍威,衆臣特意控制音量,傳到她耳中也隻剩下嗡嗡聲,聽不清議論内容。
“老臣以為,溫大人并非惡意縱火,至于謝侍郎之事,老臣也是心懷愧疚……”
不知是何人低聲輕言,溫知藝視線一轉,一位鶴發老臣躬身與身旁人交談,她不着痕迹地湊近細聽,眼底水波流轉,心裡盤算着什麼。
不待衆臣議論出結果,隻聽聖人高聲發話:“宋愛卿判案心切,朕也明白,隻是這無憑無據的,又如何斷定走水一事乃溫…溫愛卿一人所為?”
瞧見宋懷正要開口反駁,溫知藝一個箭步沖上前,站在宋懷身邊朝聖人行禮,随即斜了宋懷一眼,紅唇輕啟,聲勢铿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