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棘卿稱本官縱火,可有證據?”溫知藝轉身面對宋懷,略微擡頭直直地看着他,繼續道,“此外,為何宋棘卿執意要将叛黨之罪名扣在朝臣頭上,大人究竟是斷案心切,還是另有所謀?”
話落,不知何人深吸一口氣,整座金銮殿寂靜無聲,無人敢言。堂上聖人神色平靜,眼裡帶着一絲看不明的意味,似乎并未有要阻止溫知藝質疑的意思。
“再者,宋棘卿鞭笞謝侍郎的奏折中,隻因其未及時将軍曲一事上報,便草率定罪……”溫知藝回頭面向衆臣,繼續道,“不知宋大人作為大理寺卿,平日裡斷案是否如此兒戲!”
宋懷在一旁咬牙切齒,正要開口反駁她,溫知藝見狀,即刻啟唇繼續:“本朝刑事律法第一百三十九條,未有實證,不予定罪。”
“宋棘卿若是還堅持認為謝侍郎為叛黨,不如此刻當堂舉證罷!”
溫知藝說完,依舊畢恭畢敬地朝着聖人行禮,随後退開一步站到一旁,讓人瞧不出絲毫差錯。
冷靜下來後,溫知藝略微有些緊張,好在她昨夜草草看了眼律法,否則今日面對宋懷的栽贓,她可不知該如何反抗!
宋懷嘴唇翕動,卻道不出一句話,此刻堂上聖人也未開口,隻見他蹙眉抿唇,看着朝臣一言不發。半晌,一位朝臣站出來,朝聖人行禮。
是方才那位鶴發老臣!
溫知藝目不轉睛地盯着老臣,似是要将其看穿。方才那位老臣說,對謝卿宴心懷愧疚,這又是何意?
“孫相認為呢?”聖人看着老臣,幽幽開口。
隻聽孫相低聲說道,聲色蒼涼:“老臣以為,溫大人此言甚是。先前老臣亦是護國心切,忽略了定罪須有證據一事,現下看來謝侍郎是否為叛黨,還需仔細審查情由啊。”
話畢,衆臣紛紛點頭,低聲交談着,幾名朝臣主動站出來,猶豫片刻後開口:“臣亦認為謝侍郎一案仍有待商榷。”
“請求聖人徹查此事!”
身後衆臣紛紛撩袍跪地,齊聲呼喊,溫知藝獨自一人立于前方,此時她心中怦怦直跳,第一次舌戰群儒,她心裡不算有底。
也不知是不是迫于無奈,聖人最終還是松口收回成命,讓謝卿宴回歸本職,繼續做他的刑部侍郎。
随後,聖人龍袍一甩,起身離開金銮殿,溫知藝跟随衆臣行禮,正要離開時,卻見一名鬓角花白的老臣朝自己走來,怒氣沖沖,一把年紀依舊走路帶風。
溫知藝一愣。瞧這陣勢,應當是……她的祖父,溫太傅!
*
一盞茶的功夫,溫知藝已卸下男裝,站在太傅府正廳,低着頭不敢出聲,身旁的阿耶阿娘亦是。
“頑皮!”
溫太傅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對着溫氏三人氣不打一處來,隻見他顫抖着手執起茶盞送入口中,另一隻手指着溫知藝。
“若非我今日上朝,還不知你竟幹出如此嚣張之事!全府上下竟還替你瞞着,若是沒有今日之事,你還想扮到何時?”
溫知藝縮了縮腦袋,抿唇不敢吱聲,她暗暗用手肘碰了碰阿娘,後者擺了擺頭,亦是不願開口。
溫知藝心中直喊冤屈!這并非她本意,若不是那勞什子黑衣人莫名其妙在宮宴上将她捉走,也不會發生後續如此麻煩的事。
雖說她倒是扮得挺開心……
溫知藝有些暗爽,肩膀一抖,忍不住笑出聲,卻見祖父一臉怒容,硬生生咬唇忍住笑意,裝出一幅知錯的模樣。
就是不知聖人收回成命後,謝卿宴何時會出獄,且看今晨在金銮殿上聖人的反應,聖人應當是迫于壓力才會讓謝卿宴入獄罷?
思及此,溫知藝靈光一閃,她總覺得将謝卿宴從獄中撈出來這事兒,有些過于順利……
按理來說,謝卿宴入獄,蒼羽應當十分焦急。可這幾日此人給她的感覺卻是異常平靜,就如同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溫知藝咬咬牙,深吸一口氣,稚氣未脫的臉頰鼓起來。
她明白了,謝卿宴分明就是做了一個局!而她隻是他局中的一枚棋子。虧她還為了救他費盡心思舌戰群儒,真是氣煞她也!
溫知藝越想越氣,竟将祖父的訓斥抛擲腦後,轉身便氣呼呼地朝着府外走去。
“謝卿宴,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