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玩家們的讨論間,窗外再次開始飄雪。
這雪好像永遠落不盡似的,這極深極濃的夜色裡飄蕩着,似乎要覆蓋這座小鎮所有的黑暗。
谷迢收回了視線,落在搖頭将話題扯回重點上的梁絕身上,聽着他說:
“現在我們知道了烏鴉先生的目的,還有那首童謠真正的排序……是什麼來着?”
梁絕将視線落在南千雪身上,後者立即會意,滑動了一下字條的順序:
Ⅰ大鐘啊大鐘啊為什麼敲?
Ⅱ烏鴉先生他又不見了。
Ⅲ皮納塔,皮納塔在搖啊搖。
Ⅳ
Ⅴ大鐘啊大鐘啊為什麼敲?
Ⅵ黑色的人在唱黑色童謠。
Ⅶ皮納塔,皮納塔不見了。
“這首童謠講述的内容跟我們正經曆的一切重合了。”梁絕凝視着字條,“當鐘聲響起之後,會出現烏鴉先生,烏鴉先生消失,就變成了皮納塔。”
“如果烏鴉先生真的是對付——”
梁絕瞥了一眼身側的谷迢,聲音停頓後換了一個更合适的詞。
“是……制服副本boss的關鍵,那麼我們需要找到讓他重新出現的方法。”
北百星縮在椅子上一腳蹬着桌子,翻看禱告詞,忽然“欸”一聲,說:“那這上面寫着的,被太陽貶谪的使者不會就是指烏鴉先生吧?”
谷迢起身過去看,金眸裡沉了幾分思索,随即扭頭對梁絕說:“——我們可以試試逆推。”
梁絕如同早已知曉他的想法一般,眉眼舒展,笑道:“你是說?”
“如果這一切的異常因火而起,那麼它應該是在火災中誕生的。”
谷迢抽走北百星手裡的禱告詞,指尖壓在句子上畫了畫。
“三日後,足以照亮黑夜的、足以融化積雪的,請賜我被太陽貶谪的使者。”
“照亮黑夜、融化積雪——提示已經很明顯了。”
北百星在旁邊敲了個響指,恍然大悟:“所以我們需要将那些皮納塔重新聚集在火中!”
“還有一個重要因素。”
谷迢接着說,“禱告詞上所說的火災是三日後,如果一切時間從我們來到這裡的第一天開始算起,那麼明天就是……”
“第四日。”梁絕點了點頭。
漆黑的枞樹林裡,烏鴉們壓在枝頭擠擠搡搡。
而靜坐在大鐘上的紅色身影搖晃着雙腿,皮鞋跟一下一下敲在鐘壁上,蹭落幾點泥灰。
靜谧流淌的時間終于抵了某一刻,鐘聲從她的身下激蕩響起,不斷擴散強大,蔓延整座小鎮。
那張稚嫩的臉上忽然掠過幾分厭煩的情緒:“好煩……讨厭的東西……”
彩色的皮納塔群從半空中嘎嘎而至,卻沒能觸碰到女孩的裙擺,就倏地燃燒成了一團猙獰的火光。
女孩神情怏怏瞥向墜落的火光,看它們化為分散的碎片,跌落在地面上。
她咬着細瘦的指尖,望向城鎮的金眸裡忽然盈起了冷漠的笑意。
“大鐘啊大鐘為什麼敲……”
女孩輕巧跳下來,邊晃邊唱起童謠,紅色的影子消失在樹林的最深處。
“黑色的人在唱黑色的童謠,皮納塔、皮納塔不見了……安息吧、安息吧,天使還在笑……”
徒留下鐘聲伴着滿地殘片飄起的縷縷黑煙。
旅館内,當所有人的第七擊響起過後,皮納塔群便如他們所預料到的那般,紛紛湧退而去。
谷迢搜索了一會,拾起一張落在凳子邊的紙條。
【烏鴉無處不在。】
他凝視了一會,另一隻手心裡捏着幾顆融化的糖果,忽然擡頭對衆人說:“餓了。”
一樓的火堆再次燃起,在暗黑至極的城鎮裡,成為了唯一的光源。
“明天真的會有大火嗎?”北百星捏着泡面袋詢問。
梁絕叼着筷子撕開袋口,含糊不清回答:“結合線索裡的分析來看,是這樣的沒錯。”
“大不了我們自己點火把皮納塔燒了呗。”南千雪眼神陰恻恻,開口道,“最差也就是跟谷……那個不知名存在對上了……”
谷迢坐在離火堆遠一點的陰影處,眼罩滑到眼皮上方蓋住了眉毛,金色的瞳眸裡搖曳着兩點火光,正靜靜思索着什麼。
光源被站起的人影所遮擋,谷迢的視線追尋着那人挨在自己身側坐下,紅燒牛肉面的味道登時飄了過來。
“要吃嗎?”梁絕豎起筷子遞了遞。
谷迢搖了搖頭,伸出舌尖舔去面包渣。
梁絕被拒絕也沒介意,索性自己挑起一筷子泡面,找了一個話題問:“你覺得通關的方式會是讓烏鴉先生帶走谷點嗎?”
谷迢捏着手裡的半塊面包回道:“或許吧,如果烏鴉是使者的話,這些死去的靈魂都應該去往他們該去的地方。”
“唉,老大,千雪,谷哥,剛剛我一直在想這個副本的故事,覺得這些鎮民真是活該。”
北百星唉聲歎氣說,“這不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悲劇嗎?”
“但是我又想到了那個莉蓮夫人,果然這一切,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太貧窮吧?”
“——但是孩童無罪。”
梁絕響起的聲音帶着幾分溫潤的堅決。
“所以在谷點誕生之前,就算真的有神,恐怕也不會眷顧這樣一個小鎮。”
谷迢嚼着面包,帶着一臉困倦,安靜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