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千雪在他旁邊攪拌泡面,接話:“系統安排的副本,哪一次不是悲劇了——沒有最慘隻有更慘。”
“一開始還好,當時背景介紹還算溫和,結果後來越來越恐怖了。”
她抖了抖肩膀,決定還是埋頭吃面。
“還好咱們隊裡沒有信教的,不然得瘋了不可。”北百星嘟囔着,忽然想起了什麼,“谷哥,你信教嗎?”
“我不信任何東西。”
谷迢輕輕一推眼罩,接着說:“因為信仰這東西一旦被利用,将是一把極其可怕的雙刃劍。”
“那來吧,谷哥——”北百星端正起表情,張開雙手,“加入我們泡面神教,無論是煮還是泡,是焖還是炒,泡面神會保佑你的!”
谷迢嘴裡塞了最後一口面包,閉眼開始裝聾。
見人沒反應,北百星瞥了一眼他身邊的包裝袋:“那……面包神教?”
梁絕又挑了一口泡面,擡頭對上谷迢投來“你管管他”的眼神,輕輕一笑:“其實在北百星的大力推薦下……我入了咖啡神教來着。”
北百星咬牙切齒:“可惡!!!”
谷迢:……
“沒事,谷哥,你不用管他們。”南千雪翻了個白眼,“别看老大長得乖巧,其實他不正經起來比百星都瘋,不然他倆也不會湊一塊了。”
北百星:“big膽!千雪!你怎麼敢對老大不敬——再說了你不也是我們小隊的嗎!你把自己也罵進去了?”
一時嘴快的南千雪:……
谷迢偏頭看向旁邊。
注意到他的視線,梁絕抛來一個wink:“以貌取人可要不得啊,谷迢偵探。”
“是嗎,我覺得我看人還蠻準。”谷迢疊起包裝袋,困懶的掀了掀眼皮,“當時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感覺是……”
他止住話音,沒等梁絕湊過來仔細聽,就伸着懶腰站起身,以一副即将困倒的姿态,打着哈欠走上了樓。
“困了——晚安。”
梁絕:……
抓心撓肺都莫過于此。
夜色漸深,雪光透過窗外照射進來,晃得半室銀白。
當梁絕收拾好東西,準備上床時,眼神一瞥。
不知何時睜開眼睛的谷迢倚在床角邊,那雙幽幽金眸乍一看仿佛貓頭鷹在暗夜裡瞪大的瞳孔。
梁絕一愣。
“你還沒睡?”
他下意識去看北百星,發現人正老老實實睡着,離谷迢的位置還有三米遠。
谷迢未答反問道:“你剛剛在做什麼?”他已經觀察很久了。
“額……一點小愛好。”梁絕回頭看了一眼,“就當是補償了——你睡不着嗎?”
谷迢往旁邊挪了挪位置。
襯衫的領口被他解開了幾枚紐扣,在挪動間露出一邊深凹的鎖骨。
他狀态松懶,抱胸調整了一個舒适的姿勢,正巧有半邊的身子沐在銀白雪色裡,仿佛給他的下半張臉刷了一層蒼白的釉。
坐正之後,他的說話間語氣懶散,還帶着一點點鼻音:“沒什麼。”
梁絕靜靜瞧着他,忽然語氣輕快,說:“如果實在睡不着的話,聽我說一些故事怎麼樣?”
谷迢掀起眼皮瞅了他一眼。
等了一會,認為不回答就是默認的梁絕清一清嗓子開口:
“之前有一次進副本的時候,我們遇到過一個很特殊的副本怪物。”
男人盤腿坐在床鋪上,栗色的眸子裡糾纏着墨色般濃郁的陰影。
“那個副本貌似源于日本‘神隐’的傳說,不過怪物達成殺人的條件卻很簡單……那就是知曉玩家姓名。”
“因為是第一次進入這樣的副本,我幾位前輩就死在了那裡——而我是靠着他們留給我的護身道具,才跟其他幾個玩家幸存了下來。”
他說着,喉結滾動幾下,微微仰了仰臉。
依舊清晰的記憶裡,怪物裹纏着一身寫滿墨字的布條,拖着臃腫的體軀,貼在身後緊緊追逐。
近乎嘶啞的哭喊聲、不可終日的惶惶、驟然噴濺的淋漓鮮血,皆随着故人的永訣,已經留在了那仿佛格外遙遠的過往。
而此刻,窗外依舊飄搖着凜冽風雪。
溫暖靜谧的房間内,仍清醒着的兩人相對而坐。
“後來,我們才知道通關方式是替那位怪物找回自己原本丢失的名字,開解它的執念。”
梁絕眼簾微斂,苦笑一聲說,“隻是已經太晚了,最終還是有很多人死在了那個副本裡——我甚至連給他們立碑都做不到。”
谷迢背倚牆面,雙手枕在腦後,神情淡淡聽完,跟梁絕對視在一起:“那個副本怪物,不隻是單純憑着知曉名字就殺人那樣簡單吧。”
“脫離副本後——你還記得那些死去的玩家都叫什麼名字嗎?”
正因為每一個熟悉的名字都被奪走,隻餘下一片欲言又止的空白。
所以才無法立碑啊。
梁絕沉默一瞬,仿佛隐忍住了什麼極晦暗的情緒,再次彎起一雙笑眼,随口誇道:“思維反應真快,不愧是偵探。”
接着,他挑眉看向谷迢。
“那麼你覺得,這個副本的通關方式,更有沒有可能是開解谷點的執念?”
谷迢抽出右手,拉扯了一下眼罩,眸裡掠過幾分思索:“或許吧。”
當憤怒的火焰焚噬整座小鎮時,伫立在這個世界最中心的,初生的天真的神明,究竟在想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