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绯用天真的語氣問：“你要跟我生寶寶嗎？”

蘇輕辭沉默半晌，開口反問她：“……我？”

“對呀，哥哥，”染绯臉縮回被子裡磨蹭一下，被他捋到耳後的發絲又亂了，聲音含混而黏糊，“你不記得了嗎？”

他嗓子幹澀，發聲有點艱難：“記得什麼？”

她幹脆拉起被子蓋住自己的臉，兩隻腳連襪子都沒穿，白玉似的在床上撲騰着。

“記得我們要一起生寶寶這件事呀。”

聲音裡滿是懵懂無知，蘇輕辭坐她床邊，沉默地聽。

她蒙在被子裡撲騰了一會兒，身邊無人回應，她迅速拉下被子，隻露出一雙眼睛，仰躺着瞄他。

外面天黑了。

客棧走廊燃起了蠟燭，昏黃的火光透過窗戶紙，照進沒點燈的屋内。

走廊有人經過，行走的風帶動火苗，火光在窗戶紙上跳躍，也在她身上跳躍。

一會兒照亮她淩亂發絲遮蓋的半張臉，一會兒照亮被她屈膝頂起的被子，一會兒又照亮她被子外光.裸的腳。

他眼神随着火光，将她全身從頭到腳掃視一遍，一處也不放過。

他在外人面前僞裝成蕭玄庭，此刻早已除去了蕭玄庭的易容，但仍穿着蕭玄庭風格的衣服，寬袍大袖，顔色是沉穩的深褐色。

室内昏暗，床上躺着的人看不清他。

隻憑剛睜開眼時的第一感覺，認定他是她必須依賴的人。

蘇輕辭久久不說話，染绯又喊他：

“哥哥。”

聲音悶在被子裡，然而蘇輕辭這回聽清楚了，她是真在喊他“哥哥”。

又是什麼把戲。

……難道她還記得？

“哥哥”這個稱謂，他不是第一次從她口中聽到。

蘇輕辭大手一揮，扯開染绯抓着的被子，團了團，扔在旁邊。

她吓到，尖叫了聲，不冷，就是有點突然。

這聲尖叫招來了樸實可靠的大師兄。

石川柏恰好路過，敲了敲門，在門外問：“二師妹，染師妹，你們還好嗎？”

染绯一雙眼睛追着被子跑，聽見門外有另一個男人的聲音，瞬間眼睛一亮，嗓子裡又蹦出來兩個字：“哥哥！”

很明顯，這兩字不是對近在她身邊的蘇輕辭說的。一道銳利的寒光忽然落在她臉上，蘇輕辭眯起眼睛看她。

門外石川柏一頭霧水，誰在裡面喊他哥哥？

不可能是章柳，章柳的聲音更冷靜、低沉些，而且她從來沒有喊過他哥哥。

那是染绯？可染绯一般喊他師兄或者石師兄，進退有度，喊哥哥的情況，同樣從未有過。

出事了。

石川柏敲門頻率加快：“染師妹，出什麼事了？”

染绯眨眨眼，張了嘴就要回話，蘇輕辭眼疾手快，手掌蓋在她唇上，捂住她亂說話的嘴。

蘇輕辭眯着眼看她，一字一頓地教：“說你沒事。”

染绯清澈的大眼睛望着他，仿佛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蘇輕辭立即改口，教得更簡單：“等我松開手，你對外面的人說，‘我沒事’，聽明白了麼？”

染绯這才點點頭，柔軟唇瓣蹭着他手心，除了溫度異常高之外，還隐隐有股濕意。

他拿開手，她紅潤的唇瓣上果然有亮晶晶的透明絲，拉長，斷掉，留在她唇上，變成小小的一個點。

蘇輕辭移不開視線，盯着她楚楚可憐地說出“我沒事”。

石川柏還沒走，責任心驅使他追問：“你屋裡有人嗎？”

染绯沒有回答，傻愣愣地等着蘇輕辭教她。

蘇輕辭傳音入耳給她答案。

染绯有樣學樣：“沒有。”

染绯隔了一會兒才回答石川柏，石川柏敲門的手頓住。他好像領悟了什麼。

染師妹屋裡有人，估計還是個男人。他還是别打擾比較合适。

石川柏摸摸鼻子，抱歉地走了。

走廊上安靜下來。

屋内的安靜卻被打破。

蘇輕辭冷聲問床上躺着的人：“你要裝到什麼時候？”

苦了她了，為了戲弄他，竟然費盡心思裝傻，甚至讓他看不出破綻，真真好演技。

被子扔在一旁，染绯隻能抓住自己的衣服，雙手無措地摳着衣服面料。

“哥哥，你在說什麼？你生氣了？”

蘇輕辭欺身靠近，寬肩窄腰罩在染绯身上，她眼前的光線更暗了。

還好忽然有屋外的火光映在他臉上，照亮他眉眼，眉目如畫。

染绯失神般感歎：“哥哥，你真好看。”

注意力一下子跑偏了，從生氣，跑到了好看。

蘇輕辭雙手撐在她身體兩側，聞言氣得發笑，身體在抖，手臂在抖，昏黃的火光也在抖。

于是他臉上一時明一時暗，配上他發怒的眼和詭異笑着的唇，活像個從地獄裡殺回來讨債的惡鬼。她本能感到害怕。

她左右退路都被他結實胳膊擋住，無法，隻能翻個身，從前面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