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绯想盡量多地搜集信息,于是問蘇輕辭:“你瞧見了誰?”
三人齊齊望着蘇輕辭。
“一位故人。”他答。
染绯說:“所以你以前就見過那個人了?”
蘇輕辭說:“是。”
他看向發話的她。
染绯垂頭思考,錯過了蘇輕辭熱切的目光。
這到底是個什麼幻境?有人看見未來,有人看見過去。每個人看到的東西到底與什麼有關?
蘇輕辭見染绯久久沉默,輕聲開口問道:“你呢?”
染绯沒注意他的問題,隻知道有人正問自己,随口反問:“嗯?”
“在幻境裡,你看見了誰。”
染绯緩緩擡起頭,沖他狡黠一笑:
“誰?哈哈,一個玉面小郎君。”
左護法與十六驚慌,直覺有人要發怒。他們以為會發怒的人,卻平靜地追問:“你看見你說的玉面小郎君時,你真與現在一般年紀麼?”
他仿佛知道什麼。
染绯不僅言辭懇切,就連表情也格外真誠,說:“真的。”
假的。她才不會告訴他,這男的又想套她話。
蘇輕辭得到答案,起先愣了一下,然後綻開一個笑容。笑容真心,幹淨剔透得猶如瀑布下清潭裡的水。
左護法還從未見過這種明朗的表情出現在主上嘴角。
十六捂住自己的嘴巴:“主上在笑!”
染绯莫名其妙,這男的突然開心個什麼勁?
有病。
她觀察四周,知道他們此刻仍身處丸澤森林,附近沒有旁人。
大樹枝丫間,不知品種的鳥在叫,溫熱的風穿梭而過,不遠處轟隆隆的聲音由小變大,似乎瀑布再次開始流動。
染绯順着瀑布聲音而去。
十六喊她:“喂,你上哪兒去?”
左護法因為十六嘴裡的“喂”寒毛倒立,那呆瓜根本看不出來,主上現在對染姑娘有多上心,他萬不能再這樣稱呼染姑娘。
幸好染绯沒理睬十六的不禮貌,徑直遠去。
蘇輕辭默不作聲跟在她身後,留了一段距離,并未接近。
左護法試探地問:“主上,需要屬下陪同麼?”不出意料地得到蘇輕辭擡手揮退。左護法一把抓住想跟過去的十六,兩人共同停留原地等候。
越靠近瀑布,聲音越嘈雜。
染绯之前乘坐十六的飛舟,直接落到丸澤森林相對開闊的平地上,現在她獨自行走于森林之中,才覺不易。
林中隻有新鮮的小徑,是這幾日來丸澤森林,蹲守靈藥之人踩出來的。染绯走的每一步,都踏着濕潤的青苔和潮濕的落葉。
樹冠又大又密,遮天蔽日,零星的陽光透過密葉,斑駁地灑在腳邊。空氣中彌漫着濕潤的土壤和腐敗的葉子氣息,緻幻的花香似乎仍混合在這複雜氣味中。
路并不好走,她步伐緩慢。
蘇輕辭動作極其輕緩,她半點沒感受到他的存在。
她隻想一個人再去混沌九花出世的地方看一眼,那裡說不定有還有未被别人發掘的秘密。她想知道,混沌九花此等千年靈藥的花香所制造的幻境,究竟是為了告訴他們什麼。
嘩啦嘩啦,有人從旁邊經過染绯,帶動灌木叢發出聲響,那一行人衣着不凡,氣宇軒昂,闊步直奔瀑布而去,很快超過染绯。
染绯走得疲乏,随手撐住樹幹短暫歇息。
更多的人出現在她附近,紛紛朝同一個方向前進。
染绯鼓足勁兒,強行邁開腿趕路。她身後,健步穩走的男人收回手,扶她一把的念頭沒能實現。空落落的手,無所适從地背在身後,竟有幾分孤獨蕭瑟。
瀑布從天而降“哐當”砸在水面上,巨大的聲響騰空而起,濺起無數小水滴。
染绯的皮膚終于感受到迎面而來的水汽,驅散了部分炎炎烈日和蒸籠般的森林帶來的悶熱之感。
她舒适地閉上眼,深呼吸,兩隻腳交替單足站立,放松腳底。
忽然被人狠狠一撞,染绯身子趔趄,差點前進幾步落入清潭。
“急着投胎嗎?”染绯脫口而出。
剛準備放聲罵撞她的人,可定睛一看,那人毫無準備地沉進清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在水中,衣服、皮膚、肌肉、骨骼、内髒,全都一點點化為烏有。
血液不曾溢出,無法污了清潭。片刻之後,清潭還是如往常般安甯潔淨。
撞她的人,還真急着去投胎了。
瀑布嘩啦嘩啦響,白色瀑布後黑咕隆咚的山洞,無聲地引誘探險者來訪。
岸邊有人開始安排,由哪些内力高強的人沖去瀑布後面,聚集隊伍裡全部天材地寶、護身秘法于少數幾人,那幾人帶着各自隊伍的希望開始嘗試。
飛過清潭不難,如何穿過瀑布進入山洞,很難。
他們攜帶的任何寶物,都會被瀑布的水腐蝕幹淨。
成功越過清潭的人,一個二個挂在瀑布旁的岩壁上,找不到進入山洞的法門,急得頭都要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