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麼還不醒呢?”
“我在幻境裡看見一個冷臉的姑娘,生面孔,沒見過,會是誰呀?”
“染绯……染姑娘會不會醒不過來呢?”
“哎呀!好痛,左護法别打我!”
染绯還沒睜眼,就被吵得腦殼嗡嗡響。
她雖然還想睡一會兒,可要是再不睜眼,恐怕聒噪的十六,會到處傳她死在混沌九花制造的幻境裡了吧。
蘇輕辭一直垂着頭,看見她睫羽的顫動。她臉上淚痕已幹,不清晰的兩道印子淺淺地留在眼角。
染绯睜開眼,最先冒出來的卻是十六的臉。
蘇輕辭像端易碎的玉器一般抱着染绯,十六探頭探腦好奇地湊近。
染绯:……
“哇,她沒死。”
十六話沒說完,就被左護法從後拽走,一腳踢開。
十六的大臉移開後,蘇輕辭的表情落入染绯眼裡。她沒錯過他眉宇間隐約的擔憂。她推他肩膀,示意想下來自己站着,雖然不解,他究竟在擔心個什麼勁兒。
“我這不是醒來了麼,你放我下來。”
蘇輕辭被她推着,但沒動。
染绯奇怪地擡眼看他,他睫毛擋住陽光,眼睛裡隻有他本身的眼神光,晶亮地望進她眼底。
“你哭了。”他說。
染绯想起幻境裡,忍餓将肉包給她吃的小男孩,以及難産而死的富貴人家的婦人,栩栩如生的場景,讓她眼眶再次發熱。
蘇輕辭這時候提她哭了,無非是想從她嘴裡套話,問她在幻境中看見了什麼。她不僅不作答,還加大力度拍他的肩,同時說道:“松手。”
蘇輕辭這回一言不發地照做。他發現,他确實沒理由繼續抱着她。
染绯從他懷裡下來,靠自己雙腳站着,從腳尖傳出、蔓延全腳掌的酥麻鑽心的疼,她幾乎站不住,然而即便站不住,也不想繼續沒骨頭地賴在某人懷裡。
搞得像他們關系多親密似的。
還好蘇輕辭為了這樣,選了個大樹底下的好位置,她站不住,剛好可以伸出左手撐在樹幹上,立住了身子。
染绯落地第一句話就是問不見的人:“十五呢?”
左護法看着蘇輕辭冷沉的臉色,心提到嗓子眼,梗住說不出話。十六無所覺察,回:“他拿着混沌九花先回去研究了。”
“拿到靈藥了?”染绯雙眉高挑,眼睛一下子瞪大,聲音也拔高幾度。
這麼順利,光從結果上看,神夜門簡直是把男主摁在地上打。
十六被染绯震驚的樣子吓了一跳,反倒不确定了,撓撓頭說:“應該拿到了,不然十五怎麼會先走。”他撓頭,撓着撓着,突然想到,“主上出手,親自取花,還能讓花跑了不成?”
染绯收斂起震驚的表情,感覺能猜到十六接下的話。
果然,十六像是被觸發了崇拜機關,對蘇輕辭的傾慕語,滔滔不絕從他嘴裡往外冒。
堵住耳朵不太管用,染绯轉身就走。
十六忙止住話,喚她:“你去哪兒?”
染绯見他住嘴,又轉身回來,問他:“你在夢裡看見了誰?”
十六是這群人裡面心思最淺的一位,别人不會答她的,十六或許會。
果然,十六沒有猶豫地叽叽喳喳:“一個不認識的姑娘!她冷着臉,恨不得看見我就翻白眼,我說話她也不理我,急死我了。”
“不認識?從來沒見過?”
“對,從來沒遇到過的人。”
染绯沉思,她可不認為她在幻境中看見的那些,是從未認識過的陌生人。
她問:“在夢裡你是什麼樣的?”
十六答:“就現在這樣啊,還能怎麼樣?”
染绯不語。
十六問她:“難道你不是跟你現在一個樣麼?”
染绯面不改色:“我也一樣。”
“對嘛。”
染绯本打算自己問,十六古道熱腸,替她問另外兩位還在場的男人。
“左護法,你見到誰了?”十六一步跨到左護法身邊,粘着他站。
左護法回憶,忽然視線轉向蘇輕辭,說:“我見到了主上。”
十六:??
十六大喊:“左護法你在想什麼東西!”
左護法回過味來,十六才說過在夢裡看見的是一個姑娘,他接着說見到了主上。兩個幻境内容連在一起聽,确實不太對。
左護法找補道:“我在幻境中,替主上擋下一劍。”他沒說完,在幻境中,那似乎是他生命的盡頭。
樹底下,隻有蘇輕辭知道幻境的名字,推測得出幻境的意義。可他閉口不談。
蘇輕辭擡眼與左護法對視,心中大緻反推出左護法所“求索”的問題。他萬分不解,不過滴水之恩,明河何必湧泉相報,甚至以身護他?
這便是世人所追求的忠和義麼?
十六點點頭,扭頭面向蘇輕辭。他想問,但不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