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城鋪子裡賣的玉盒都太小,沒有一個能裝得下真實的混沌九花。
蘇輕辭站在混沌九花一步遠的地方,垂眸打量這株及他肩高的靈藥。
混沌九花長得和染绯差不多高,九個花朵,每朵都跟染绯張開的手掌差不多大。
蘇輕辭并未意識到,他現在無論看什麼、想什麼,都能聯想到染绯。
他拈住其中一朵花的莖,扯向自己,放在鼻下嗅聞。深呼吸,閉上眼,卻無法再次陷入幻境。
“廢物。”沒能如願的男人輕嗤。
除了被他捏在手裡的那朵,其餘八朵金色的花,不甘地自主搖動起來。
君正園睜開眼,十分不解為何自己的姿勢有所變化,明明陷入昏迷前還是盤腿坐着的,現在面朝下,側臉與土地零距離接觸。
他翻身起來,拍掉臉上的灰。附近沒有别的人,他是第一個。
自得的表情剛顯露一半,他忽然發現了山洞裡的紅衣男人。
蘇輕辭站在混沌九花旁邊,手裡正抓着一朵。
君正園目眦欲裂,臉上的自得轉為驚慌,迅速跑到岸邊,準備飛身過去。在地上趴久了腿麻,他在岸邊一個趔趄,衣擺碰到清澈潭水,“滋啦滋啦”幾聲,沾濕的衣料化為烏有。
君正園吓得吞咽亂了節奏,口水嗆進氣管,猛烈咳嗽起來。
蘇輕辭早知道君正園蘇醒,但沒有在意。直到君正園開始咳嗽,他才轉頭看岸上形容狼狽的人。
蘇輕辭在君正園嗆紅了臉又說不出話的焦急神情裡,食指輕輕一折,花莖斷裂,巴掌大的花朵在蘇輕辭手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敗、枯萎,金色的花瓣顔色加深,難看得仿佛是在沙漠裡放了整整一個月的幹癟蘋果。
君正園終于咳嗽完,吼出聲:“魔頭,你放手!”他調動全部内力,眨眼間越過水潭,飛進山洞。
君正園完全沒心思觀察山洞内的環境。
蘇輕辭餘光瞥向入口石壁,那裡正常,普通,寂靜,隻是石頭。“求索”二字或許僅能出現一次。
他閑閑地擡起眼皮,與君正園眼神彙聚在半空,二人中間隔着一株混沌“八”花。
蘇輕辭随手抛開枯萎的花朵。
君正園罵道:“暴殄天物!”
罵歸罵,他心裡也沒底,蘇輕辭摘花,花會枯萎,估計換誰來都一樣。他也沒有萬全的把握,能将混沌九花安全完好地帶回皇城。
他更不能理解,蘇輕辭怎麼會比他更早醒來。莫非,蘇輕辭的境界在他之上?
蘇輕辭本已占得先機,卻不直接取花,想必也是對千年才出一次的靈藥束手無策。君正園不知道,蘇輕辭偷梁換柱留下來的丹經中,清楚地記載了關于混沌九花的全部關鍵信息。
蘇輕辭的儲物戒指裡,不僅有盛放靈藥的專用器具,更有采摘九花必備的玉刃小刀。
蘇輕辭知道該怎麼取花。
他隻是單純想掐一朵看看。聞過,掐過,看過,實在無趣,還比不上逗小貓有意思。
蘇輕辭不願浪費時間與君正園廢話,打一個響指,一把青色的玉質小刀懸浮空中,幹脆利落地抵着花萼,逐一割下花朵,像割下動物的頭顱。
八朵花被迫與花莖分離,沒有掉落在地,而是如同小刀一般懸浮空中,顔色金黃不減,仿佛仍在花莖上汲取營養。
君正園伸展雙臂,看他動作,是想要以身包攬住所有飄在空中的花朵。
蘇輕辭似笑非笑,靜觀其變。
果不其然,但凡君正園接觸到的花朵,通通迅速枯萎凋零,還沒有被蘇輕辭折下的那多支撐得久。
君正園莽撞又貪心的一碰,直接毀掉了三朵。
眼下不能叫混沌九花,該稱呼它為“混沌五花”。
“什麼——!”君正園發出不可置信的叫喊。
叫喊傳回岸上,裴雪心悠悠轉醒,第一件事就是尋找君正園的蹤影。三殿下怎麼在山洞裡?啊,怎麼還與神夜門門主在一塊兒?
裴雪心眼神止不住地飄移到蘇輕辭身上,連君正園不同往日的失魂落魄,都沒能發現。
她起身想伸展筋骨,可瀑布消停,山洞與岸上之間沒有阻隔,某人可能将她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裡。
裴雪心捂住嘴,裝作打呵欠,小幅度伸了個懶腰。
她的地理位置上佳,周圍視野開闊,稍微轉動方向就能看見染绯。染绯雙眼緊閉,面露痛苦,縮在交椅裡。
對了,丹經。
裴雪心提起裙子跑向染绯,克制着喘氣,伸出略顫抖的雙手,分别按在染绯兩側腰際,一頓胡亂摸索,沒有書的形狀。她的手向上移動,準備再摸摸染绯的袖管。
裴雪心手還沒落下,一道無形的力道打在她鎖骨下方,一擊即撞開她,她臀部落地的時候,腦子空了刹那。
裴雪心喘不過氣,單手護住重要的脖子,映入她眼簾的,是滿目的殷紅。
她一手撐在身後,短時間内站不起來,無奈隻得擡頭,才能看見來者的臉。其實殷紅顔色出現的時候,她已經知道來的是誰了。
蘇輕辭擋住染绯,面向裴雪心,冰涼的語句劈頭蓋臉砸向地上坐着的人。
“你在做什麼?”他問。
裴雪心哽住,眼眸裡有疑惑,有不解,有期待。
蘇輕辭不是會在無關緊要的人事物上,花過多時間的人。既然裴雪心答不上來,他便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