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狼坐着,年畫娃娃站着,不僅站着,手裡還握着一把刀。
十六說要取她人頭,果斷舉起刀,直愣愣朝染绯脖子比劃。
他信心十足能一擊必中,使出十成十的蠻力,把自己當成宰殺灰狼的屠夫,手底下沒留半分憐憫。
刀刃離目标的脖子越來越近,幾乎眨眼的功夫,就能在皮膚上劃開一條鮮紅的刀痕,刀從另一端冒出,腦袋還在脖子上。
十六舔了舔嘴角,嗜血的快感在他身體裡鼓脹充盈,滿腦子都是殺了她,殺了她。
染绯裝作被吓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刀刃離她的皮膚非常近,近到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金屬的冰冷的銳氣,那上面翻滾着唯有見血才能平複的沸騰。
心裡五味雜陳,一時間三分激動三分擔憂,還有四分好奇。
她好奇得要命,按理說,除了男女主,其他人都殺不了她。可她上次為逼系統妥協,用金簪刺破了喉嚨皮膚,離死亡隻有一線之隔。
她會是男女主之外的第三個例外嗎?
她不認為答案是“是”,而是有另外的猜測。等刀刃刺進皮膚,疼痛順着神經迅速傳遍全身,答案就會自動浮現。
染绯期待也等待着。
兩根手指打斷了她的期待。
蒼白透薄的皮膚緊緊覆蓋住指骨,青紫色的血管凸起,看似脆弱的手指夾住了沖鋒的刀刃。十六使出全身力氣,瘋狂灌注内力至握刀的右手,也無法撼動那兩根手指分毫。
詭異的安靜,詭異的兩男一女,詭異的一殺一擋。
染绯不用多看就知道是蘇輕辭。她先打破詭異的沉默:“你在幹什麼?”
蘇輕辭以同樣的話反問她:“你在幹什麼?”
他的左手上空空落落,她的手腕上戴着一串佛珠。佛珠護不住他,也沒護得了她。
最後還不是要靠他來保護。
十六往前突破不動,就想把刀片往後撤。稍微一試,還真讓他撤離開那人的鐵手指。
十六不明白為啥這兩個人忽然就開始你一嘴我一嘴,他隻知道現在是下刀的好時機,握緊刀子又是一個猛刺。
這回不用蘇輕辭親自去攔,左護法伸長手将好不容易撿了一把的石子一股腦拋進水裡,拼命往三人糾纏處奔去。
緊趕慢趕,趕在十六對染姑娘下手之前,一巴掌從十六身後拍上他的胳膊肘,擊中他麻筋。
十六手控制不住,松開刀柄,刀墜落進左護法手裡。
十六大吼:“誰偷襲爺爺!”
“看清楚再說話。”左護法握住刀柄插進腰封卡住,空出手來擰十六的耳朵。
十六聽出左護法聲音就知道不妙,立馬不動了,任由左護法捏他耳朵。餘光往側面一瞟,完蛋,擋住他下刀的人是主上。
十六閉上眼,認命地等左護法數落。左護法沒多說,倒是蘇輕辭開口了。
“明河,我有話和她單獨講。”
左護法點頭,拎着十六退後三大步,松開十六紅透的耳朵,雙手捏訣,織造出一方隔音結界。
蘇輕辭和染绯在結界裡,左護法與十六在結界外。
染绯一口氣堵在胸口,蘇輕辭又壞她好事!
他一出現就質問——是質問,不是關心——她在這裡幹什麼,他怎麼不去好奇他手底下的十六在這裡幹什麼。
十六沒比她少多少嫌疑,畢竟連摩雲尊者都知曉蘇輕辭的身體狀況,在迎春閣裡暗示她,混沌九花對蘇輕辭的病症有效。
她到這個世界才幾天時間,哪有時間找渠道洩露蘇輕辭的秘密。能洩密的隻有他身邊最親近的左護法和影衛們。
染绯心裡有怨氣,語氣自然不好:“你來幹什麼?”
蘇輕辭幾乎從來沒有直接回答過她的問題。
他反問:“你呢?”
染绯左手橫放在腹部,手指掐着右邊側腰上的肉,壓制着伸手打人的念頭。
蘇輕辭垂眼,靜谧空間裡,時間仿佛凝固了,他眼神複雜,藏了太多太多的情緒沒辦法向外展露,一點點壓抑着,層層疊疊堆砌着。
染绯擡眼與他對視,隻覺得自己的眼神也變沉重。
沉默絕非他的特權,她有耐心跟他耗。不就是大眼瞪大眼麼,她能一直撐着眼皮。
蘇輕辭先眨眼,染绯剛想為自己的勝利露出微笑,就看見對面男人的左手伸了出來,似乎要摸上她右胳膊。
初見時不愉快的畫面在眼前回放,蘇輕辭發現掐不死她就立馬轉方向,改為捏她的傷口,總之要讓她難受。
染绯同一時間舉起手,揮到男人左邊臉頰旁邊,手掌離他面具不到半寸之隔,手指沒有刻意伸直,微微蜷曲。
無名指碰到了他的耳廓外緣,輕輕地、不冷不熱地貼着。
隔音結界外面,左護法與十六并肩蹲着守護。
十六“哇哇——”地怪叫,反手捂住左護法的眼睛。左護法摳開十六的爪子,怒斥他發什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