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輕辭今日沒戴标志性的半臉面具，路過小攤時買了一張面具，薄薄一層木頭料，外面用彩漆塗刷上橘色。

是一張貓臉面具。他頭一次有這麼溫柔無害的扮相，來來往往路過那麼多人，沒有一個能把橘貓和威名遠播的神夜門門主聯系到一起。

那張桌子上談話的一共三人，二皇子君正林一張紅色龍王面具，和他三弟相差無幾的審美，另一人，則同蘇輕辭一樣，選擇的是不引人矚目的小動物面具。

君正林為活躍尴尬的氣氛，轉移話題，口不擇言地說：“哥，你這小狗面具，怪可愛的。”

被喊“哥”的男人，也就是當朝皇太子君正泉，颔首包容地說：“一切以穩妥為上。”

言下之意是，他與蘇輕辭都作風低調，要是被人發現，定是因為戴鮮亮通紅龍王面具的不着調的君正林。

君正林壓根聽不出言外之意，呆闆附和道：“是是，穩妥。咱們選擇焚幽節聚一下，不就是為了穩妥嘛。”

聽兄弟二人拌嘴好沒意思，蘇輕辭眼看染绯下了台，随即起身，兩個君家人不明就裡，也跟着起身。

染绯被小女孩兒攔住讨要東西，蘇輕辭站着未動，垂頭凝神細聽她們對話。

他身後，龍王面具和小狗面具面面相觑，君正林眼尖，發現底下人群裡有人敢戴青色龍王面具。再一看，正是他最讨厭的三弟。

“晦氣。”君正林盯着君正園抱人離去的背影，小聲罵道。

君正泉輕咳一聲，提醒弟弟注意形象。

君正林：“啧，哥，我看到他就不爽。”他與太子同為皇後所出，君正園的娘親早早過世，由身為貴妃的三皇子娘親的姐姐撫養長大。

或許是有愧疚在，皇帝本人和貴妃都對君正園寵愛有加。君正園本人也格外争氣，不過二十歲的年紀，已是元嬰期修士。

這位天下第一修真奇才，聽聞馬上就要晉級下一個大境界，從人人仰望的出竅期，進階到分神境。

君正林恨得咬牙切齒，他的能力一般，怎麼追都追不上三弟，要不然，也不會找神夜門合作。若被外人知道，該有多不齒。

幸好把太子大哥抓過來頂着，萬一事情敗露，有人陪他墊背。

君正林腦子裡美好畫卷才剛展開，就隻能瞧見蘇輕辭的背影了。左護法對他二人拱手行禮，實為攔住他們。

君正泉不愧為太子，頗有幾分賢主風範，善解人意道：“我見蘇大人确實有事，你們先行一步，我與舍弟在候月畫舫裡多賞玩片刻，日後蘇大人有空，我們再聚。”

蘇輕辭見染绯走出船艙，以為她會直接回蘇宅，結果在觀景廊道看到悠然自得的她，以及欲行不軌的十六。

他打算出手，卻在發力時猶豫了。

左護法追上蘇輕辭，由于對影衛非常熟悉，毫不費力就發現了拿刀的十六。

左護法沒多想，從花盆裡摸出一粒石子，就往十六刀刃上丢。十六殺誰不好，非要殺染绯。

他打最初就覺得十六傻不愣登，每次在門主布置的任務以外的場景見到十六，十六總是有奇特的表現，一次又一次傻出新高度。

好比現在，正常人做壞事被打斷，會暫停下來觀察周圍情況，不會像十六一樣，一次殺不掉，仗着自己動作快，立馬嘗試第二次，也不怕任務對象或者其他人發現。

左護法在蘇輕辭身邊，一顆顆丢石子砸開十六的刀尖，花盆裡覆蓋在土壤上的石子都快被他扔空了，十六還沒想到要看看誰在阻撓他，認定了一個目标，不完成不回頭。

染绯左手托着下巴佯裝賞月，耳朵裡卻塞滿了硬物與金屬碰撞的聲音。

砰砰砰，接連不斷。染绯感覺有一群小人在她耳朵裡吵鬧，鑼鼓喧天。

忍不了了。

她回頭，正巧對上十六面具下的眼睛，她看到那雙眼睛瞪大了一圈，裡面盛滿了清澈的震驚。

配上他那張年畫娃娃面具，兩坨圓圓的紅暈與他清澈大眼睛一同望着她，她簡直要憋不住笑。

她咬住臉頰内側的肉，努力皺眉，嘴角向下撇，盡力表現害怕。

“你、你要幹什麼？！”染绯顫聲問，聲線的發顫多半來自于忍笑。

十六隻是短暫地驚訝一下，身為影衛的基本素質還是在的，立刻反應過來，惡狠狠道：“有人要取你項上人頭，我使命必達。”

染绯：……

她什麼時候說要取人首級，麻煩十六不要太會加戲。

左護法彎腰在另一個花盆裡撿石子，上一個花盆裡的石子已經被他拿空了。

他遠遠看着，嘴裡嘀咕：“十六見過染姑娘的啊，怎麼會完全認不出來。”

莫非，十六知道那是染绯，而十六的目的就是殺了染绯？左護法渾身一震。

蘇輕辭眸色沉沉地凝視對話中的兩人，默默不語，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