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隻眼看見我喜歡他了?”洛越見檀梨走得沒影了,這才松開手,好笑地問了一句。
晏深低着頭,微微抿了抿唇,道:“弟子睡迷糊了,一時失言,請師父責罰。”
洛越還想說什麼,卻突然感覺額頭涼絲絲的,仰頭一看,從廊下挂着的燈籠前瞧到了幾線雨絲。
“好了,這件事兒到此為止。”她拉着晏深往屋檐底下避了避,“下雨了,回去休息吧。”
斜風細雨襲來,晏深額前的碎發還是被沾濕了一點,他聞言“嗯”了一聲,卻遲遲沒有擡步往回走。
洛越疑惑擡頭,問道:“怎麼了?還有什麼事?”
晏深伸出自己的右臂,卷起袖子看了看,低聲道:“不知為何手臂有些疼。”
洛越忙拿出一根紅燭,在他手臂上仔細查看了一番,見傷口已經完全愈合了,經脈中也無煞氣流竄的迹象,這才松了一口氣。
她摸着下巴思索了一會兒,推測道:“可能是你傷口剛好,真氣流轉被阻塞了。”
雨勢慢慢大了。
洛越怕他被雨水再淋出個好歹,便往前幾步推開了自己的房門,沖晏深揚了揚下巴:“進來吧,我運氣替你疏通一二,可能就不疼了。”
晏深愣了一下,站在廊下甩了甩腦袋上的水,這才跟着進了她的房間。
竹舍外傳來穿林打葉的雨聲,在靜谧的深夜中獨有一番韻味。
洛越仔細關好了門窗,拉着晏深在桌前坐下,直接握住了他右手手腕,開始緩緩調動真氣沿着他的經脈遊走。
晏深閉上了眼睛,靜靜感受着不屬于自己的那股氣,耳垂沒來由地紅了一片,好在屋内隻點了一盞燈,沒暴露出他的不對勁。
洛越感受到了他手臂的顫抖,便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溫聲道:“别怕,煞氣已經被除得差不多了。”
由于晏深從未展現過什麼攻擊性,甚至可以用乖巧懂事形容,洛越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把他當成了自己的晚輩,徹底将其與原著中那個男主區分開來看待了。
雖然她是家中獨女,但是父親那一輩的親戚衆多,她小時候又是個孩子王,經常領着表弟表妹到處瘋玩,所以對待比自己小的晚輩總是很有耐心。
晏深睜開眼睛,盯着暖黃的燭光看了良久,忽然問道:“師父……會一直留在這裡嗎?”
洛越擡頭看了他一眼,思索片刻後還是覺得自己前途難蔔,便含糊道:“可能吧。”
“這裡挺好的,而且也住習慣了。”
晏深又沉默了半晌,說道:“這裡的确很好。”
好到有那麼一瞬,他甚至想要放棄那些經年累月叫嚣不休的怨恨和冤仇,放棄探尋自己父母離去的真相,放棄将那人狠狠踩在腳下的心願,隻以徒弟的身份留在她身邊,陪她聽戲賞花、共賞天邊雲霞。
好到……讓他覺得自己有了一個家。
洛越算了算日子,發現距原著中男主破五境離開洞天隻差不到一年的時間了。
她以為晏深是為含蓄地向她請辭做鋪墊,便笑了笑,道:“人各有各的路要走,相逢即是有緣,待你破了五境,有了足夠的自保能力,随時都可以離開,不必有什麼心理負擔。左右我也沒實打實教過你什麼,隻虛占了個師父的名頭,反而蹭了你許多頓飯,要說也是我該謝謝你。”
晏深垂眸看向她握住他手腕的纖細手指,遮掩住了自己低落的情緒,說道:“弟子明白。”
“怎麼樣,還疼嗎?”
“……不疼了。”
洛越收回手,揉了揉自己的側頸,懶洋洋打了個哈欠:“那你快回去休息吧。”
晏深起身告辭,腳步虛浮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間,仰面躺回竹床時,還覺得自己胸膛裡塞滿了綿軟的絲絮,輕飄飄地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她談及離别時是那樣的泰然自若,仿佛和他分開并不是什麼值得傷感的事情,就和跟别人告别時一模一樣。
從來隻有他,卑劣地生出了不該有的情愫。
她對他那樣好,他理應敬重她,就像個弟子對待恩師那樣,而不是一再肖想、試探,妄圖找出她待他不同的蛛絲馬迹。
到頭來,還是一廂情願。
發酸的眼皮愈發沉重,激蕩的水聲逐漸在耳邊響起。
他又入了夢,發現自己正站在洞天的瀑布旁——他平日裡總是來此地修行。
從高處墜落的水珠“劈裡啪啦”地打在巨石上,聲若奔雷,卻掩不住混雜其中的呻.吟。
晏深心煩意亂地捂住耳朵,卻發覺自己竟聽得更清晰了,連衣料簌簌落地的輕微響動都聽得一清二楚。
瀑布旁長着一棵枝幹歪斜的大樹,少年此時正将人壓在樹上擁吻,褪去衣衫後則幹脆把人面對面抱了起來。
眉心點着花钿的女子趴在他耳邊喘.息,千嬌百媚的聲音中夾雜着點泣音。
她的眼眸中有萬般的眷戀和傾慕,伸出如玉的手指,一寸一寸扶過他愈發棱角分明的臉,嬌聲叫着:“夫君。”
這番模樣,和兩年前那個冷漠暴戾又無情的女子仿佛不是一個人。
區區兩年,冷硬的磐石竟也化作了繞指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