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帶着神武軍迎擊盧龍軍,傳過來的消息卻不太好,起初兩方焦灼,再到後來神武軍節節敗退。
全軍覆沒的消息傳回酆都城的時候,正是夜半三更,已經緊閉的宮門随着急促清脆的馬蹄聲緩緩而開。
宮中有令,凡踏入太極門皆下轎下馬,隻有皇帝特令又或是十萬火急的軍情,才可踏馬而入。
徐皇後正卧在紫宸殿側殿的軟塌上休憩,被那陣驚蹄聲吵醒,疲累困頓的雙眼在一瞬間清醒,她不可置信的看向手中急報:
“全軍覆沒……?全軍覆沒?”
側殿的宮人跪了一地,錢四合也在其中,他的腰深深的趴下去,額頭觸及着冰涼的地闆,他聽見身邊的宮人說:
“是,探子說,楚王到了渭水河畔與煜王打了照面,兩人才說了幾句,兩軍便打起來了。”
“起初,兩軍還是勢均力敵,沒分勝負。再後來,兩軍各自安營紮寨,互相警惕,直到今夜…..楚王率領神武軍主突襲,卻不曾想遭到了盧龍軍的埋伏……全軍覆沒…”
徐皇後隻覺得眼前一花,身子不受控制的晃了晃,幸好有宮女上前及時攙扶,不然怕是要栽下去。
可她來不及緩一緩,便又迫不及待的問:
“真的是全軍覆沒?楚王連同神武軍全都…….沒了嗎…”
她想過楚王會輸,卻沒想過…..全軍覆沒這般慘烈的結局。
“此事千真萬确,渭水河畔周圍有不少人家,知道要打起來,他們便搬去了山上,這些都是那些百姓親眼目睹的……”
“百姓們說,當時天很黑,動靜卻不小,像是地龍翻身,馬匹嘶吼,人聲喧嘩,他們從山頂往下看,戰場已經是一片火海了,神武軍的人都躺在地上,各個重傷,不過眨個眼的空檔,就被大火吞噬……”
“而且,他們還瞧見有人提着一個神似楚王的腦袋,獻給了叛軍首領煜王……”
徐皇後聽見後,猛地站起身來,瞬間發了狠,一把将幾桌上的茶器掃落在地,聲音尖利:
“不許叫他煜王,他也配嗎?聖人對他猶如親子,他卻做出這等事情來,真真是中山狼……”
才罵了兩句,便是頭昏腦脹,氣血上湧,眼前一黑便是天旋地轉,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後倒。
“娘娘,娘娘……”
紫宸殿頓時間亂作一團,而無人在意門窗緊閉的内殿中明黃色床帳微微搖曳……
韓惟仁醒過來的時候,渾身的骨頭像是被碾壓了一般,他忍不住哀嚎出聲,腦子裡一片混亂。
等漸漸适應了疼痛之後,他才回憶起昨日的種種,熊熊火焰青紫紅紅,耳邊仿佛還回蕩着陣陣嘶吼……
他一個猛子坐了起來,入目所及一張熟悉的臉,一時間怔住,都忘了身上骨頭咯咯作響的疼。
“殿…殿下……”
他呆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一身半甲在身,身形高大精壯,皮膚微黑,武将氣勢十足,卻同時有着貴公子一般的恣意随性。
衛陽生見他直愣愣的自己,便知曉他認錯了人:
“我不是殿下。”
韓惟仁一愣,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急切的問道:
“殿下在哪兒?你知不知道?”
營帳的簾子從外面大力掀開,走進來一個半張臉燒痕遍布的魁梧中年男人,他聲音粗曠,語氣不善:
“你問我們殿下在哪兒?我們還想問你呢!殿下呢,他在哪兒?趁我眼下還能好好跟你說話,趕快說。”
鐘長榮和周通城跟在柒叔身後,聽着他近乎撒氣一般的問話,互相對視一眼。
“韓郎君,殿下藏身神武軍,眼下楚王及神武軍全軍覆沒,我們卻沒瞧見殿下的身影,敢問你可知殿下去了何處?”
周通城一邊說着,一邊作揖賠禮:“柒叔憂心殿下,對韓郎君失禮了,我代他賠不是。”
柒叔見狀,開口想要說些什麼,又強壓了下去。
韓惟仁卻沒在乎失禮的事兒,倒是愕然反問:
“怎麼….怎麼殿下,沒與你們在一起嗎?那他去哪兒了?”
“什麼!”
營帳中衆人聽完韓惟仁的話,皆是驚詫,柒叔更是按耐不住,一掌拍在木桌上。
“你這是什麼意思?”
韓惟仁揉着額角:
“殿下入了神武軍不假,僞裝成我身邊的護兵。可就在朝廷頒布聖旨的那一日,殿下說要離開。”
“當時盧龍軍已經穿過河中,不日就要抵達酆都城,我自然以為殿下要回到軍中主持大局。可是…..他竟沒有回來嗎…..”
韓惟仁頭疼的厲害,臉色也微微發白。
衛陽生見了便将桌上晾着的湯藥端到他面前:
“殿下之前曾下密令,要我們立秋之日到達酆都城下。而他最後一次傳信,則是我們到達渭水河畔的第一日,也就是前日。”
韓惟仁看見給自己端來的藥碗,再瞥見頂着與姜凝曜一模一樣的臉,心裡邊别扭極了,忙接過藥碗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