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μ]-εγλ曆1999年的第一天,路面的積雪被清理幹淨了。演出時間是夜晚七點半,這也是平常八号街Loveless大道人氣最旺的時候。
在這種熱鬧的時間地點要找到薩菲羅斯可不是件容易事,被過度宣傳的戰争英雄顯然意識到他的出現會給人群帶來多大的騷亂,所以早早就做好僞裝。
她在劇院門口等了一會兒,不多時身後傳來熟悉的氣息。正欲回頭,比畫面先至的是薩菲羅斯的聲音:“晚上好。”
“晚上好,S先生。”
“S先生?”
“考慮到在這麼多人的地方喊出你的名字肯定會引起轟動,所以就這樣代稱了,不介意吧?”
耳邊響起低低的笑聲:“我并不介意,稱呼隻是一個代号。”
她轉過身。
薩菲羅斯的身上正披着一件寬大的黑色鬥篷,嚴嚴實實地把全身擋死,标志性的銀色長發也藏在了鬥篷下面。漆黑的帽子下方,大片陰影遮住最為明顯的面部特征,露出他蒼白的下颌。
距離檢票入場還有一會兒時間,在把票分給薩菲羅斯的時候,她毫不意外地在薩菲羅斯臉上再度看到那種古怪的表情。
“怎麼會想到看《Loveless》?”薩菲羅斯問道。
“深淵之迷,是女神的禮物。我們所追尋的,便是飛翔。”心弦隐隐觸動,零星的笑意湧入眼底,她垂下眼睫,飛快地念誦被迫能倒背如流的詩句,“畢竟《Loveless》确實是一部非常偉大的作品,不是嗎?”
說完她又問道:“怎麼了,你不喜歡這部作品嗎?”
……很想擡頭去看薩菲羅斯的表情,但當衆棒讀還是讓她有種不适的恥感,而且也有懼怕流露出不應有的揶揄情緒引起人生疑,她隻能低頭,看着手上紙票的印刷字體。
可是特地拿這個話題去逗對她過去還一無所知的薩菲羅斯,這種體驗真的有種微妙的爽感。
“……不。我隻是沒想到你也這麼喜歡它。”
“也?”
“我有個朋友也很喜歡《Loveless》,”他說,接下來的話說出口時頗有些不确定的意味,“也許你們會很有話聊。”
是一方痛罵另一方是共犯走狗的那種有話聊。她在心底補充。
“是嗎?不過其實我也不太懂。”她終于擡起頭來,心血來潮的興味此刻冷靜了許多,“看《Loveless》其實隻是剛好有票就來了,能背幾句詩句也是因為它太火了,所以也能稍微記住幾句,不用在意哦。”
“是嗎。”
這兩張票的座位在劇院一層的A區中心,觀賞視野最好的地方。他們特地踩着開演的時間進去,恰好走進演出廳時所有燈光都被後台關閉了,沒人會看到這兩個在陰影裡走動的人的具體長相。
……出乎意料的是,A區最中間那一塊的位置好像被哪個金主包下來了,除了握着内部票的她和薩菲羅斯以外,以他們的位置為中心,前後各三排,左右各四列,除了一個在黑暗中看不清面容的家夥以外,再也沒有其他觀衆。
心中隐約劃過一絲預感。
《Loveless》,原卡複排,新春首演,以及,最近前線部隊剛回來。
不會這麼巧吧?
在她和薩菲羅斯坐下之後,果不其然聽到薩菲羅斯右手邊傳來一道矜傲華麗的嗓音:“被捕者成功逃脫,卻身負瀕死重傷,但他保住了一命。”
“傑内西斯。”耳邊是薩菲羅斯沉穩的聲音。
“神羅的英雄,居然也會來看戲劇啊。”
……
預感成真。
總不會傑内西斯拿的也是神羅□□發的票。
是書本被合上的聲音,随即是一陣悉悉簌簌的衣料摩挲聲,想必是傑内西斯又随身帶着那本硬皮精裝的《Loveless》出門了。
深吸一口氣,她轉過身,一手撐着下巴,從薩菲羅斯左側探出頭看,試圖打量右邊不遠處那道身影:“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好朋友嗎?”
好朋友。薩菲羅斯眉頭一動,看了她一眼。
自然是故意這麼說的。
“嗯,你應該知道他。另一位1st戰士,傑内西斯。”神羅軍隊裡目前總共有三位1st。
“知道的。拿票的時候我朋友特地介紹過,《Loveless》是1st特種兵傑内西斯最喜歡的戲劇。”
“是你之前的那個朋友?”送香薰的那位。
“不,是新認識的。”
“你的朋友有很多。”
“但都不如你熟悉。”
“……”
“也不是都能邀請來一起看《Loveless》新年首演場的。”她輕聲說道。
不遠處舞台上垂至地面的紅色天鵝絨簾幕緩緩向兩側拉開,來自演出廳正中的橘黃色暖光打了下來,照亮黑暗中的那道身影。面容俊美的紅發男人悠閑地坐在距離薩菲羅斯三個椅子遠的座位上,一手優雅地端着那本飽經翻閱的詩集,雙腿交疊翹成二郎腿,黑色戰鬥靴的鞋尖大剌剌地頂着前一個座位的靠背——因為被“金主包場”的緣故,那個座位上空無一人——見她看過來,男人雙眼微微一眯,身體坐直了一些。充滿審視意味的視線落到她的身上。
“……将其拯救的是敵國的一名女子。他隐名埋命,與女子過上了隐居的生活。那樣的日子,好似幸福将永……”
“去掉好似,會永遠繼續。而後命運改寫,世界新生。”她朝傑内西斯伸出手,“你好,初次見面,我是達索琳。”
傑内西斯露出像是吃了蒼蠅一樣的表情,古怪地盯着她,并沒有動。
她側頭看了眼她和傑内西斯之間的距離,于是身體再往前傾一些,手也随之往前伸了些——十厘米。
于是傑内西斯的目光從她臉上轉到了她的手上。
“你的好朋友好像不太喜歡我,是我的行為太冒犯了嗎?”她轉頭去看薩菲羅斯。
薩菲羅斯的嘴角微微彎着,似是在忍着笑意,聽到她呼喚,他轉頭一起看向自己的摯友,卻并沒有說話。
她聽到遠處那道宛如蘋果般暖紅的身影啧了一聲,在她收回手之前,紅發特種兵終于不情不願地站起身來,坐到薩菲羅斯右邊最近的座位,和她握了下手:“傑内西斯。”
舞台上的戲劇開場了,第一幕是序章場景,編劇和舞台指導對開場做了更宏大的表現:紅藍相對的冷暖燈光交錯,伴随着震撼人心的管風琴聲,舞台宛如失控亂序的戰場,閃爍的火光夾雜在疾奔的獸影之間,或憤怒或悲恸的咆哮不絕于耳。美好在狂亂中被逐一粉碎,由嘶鳴掀開末日一角。
“《Loveless》之所以能夠流傳到現在還廣為人知,正是因為它的情節足夠經典,足夠能引起人共鳴,足夠具有啟示意味。如果妄自更改正文内容,那必然會流失掉它精妙絕倫的藝術價值。”薩菲羅斯右手邊的身影在音樂的間奏裡出聲說道。紅發男人的聲音一貫拖得慢悠悠的,就像飽受禮儀指導的舊貴族一樣,矜貴萬分,能用語氣把正常的交流變換成居高臨下的指點。
她沒忍住往右邊看了過去,紅發青年正随着舞台的進度慢條斯理地翻着手中的詩集,說話的時候他的目光一直看着舞台,一點都沒往旁邊傾斜。
順帶一提,傑内西斯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恢複了翹着二郎腿的姿勢。
察覺到她的動靜,薩菲羅斯低頭看她,似乎想和她說些什麼,但礙于傑内西斯就在旁邊,不好開口。
畢竟這個距離,說悄悄話可肯定會被耳力靈敏的另一位1st聽到的。
她對着薩菲羅斯伸出右手,攤開掌心,比了個口型:你寫?
黑暗中,身穿鬥篷的1st先是怔了一下,似是覺得此舉有些不妥。眼角餘光裡,他們都看到傑内西斯不動聲色地往他們的方向瞥了一眼,紅發戰士的腰闆挺直了些,似是為了更顯氣勢,他甚至還微昂起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