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衡做好了路知不會放他進房間的準備,他覺得自己就算是被拒絕,他也能保持那僅存一丁點的理智,可以給雙方足夠的體面。
可路知竟是在他問完後毫不猶豫地就開門了,還主動讓他進了自己的寝殿。
路知真真是太心軟了……
乞兒在一次意外弄丢寶物後,卻再次擁有了可以觸摸寶物的機會。
他又怎麼肯輕易放過呢?
可現下這寶物卻受了傷…路衡的目光死死盯着那脖頸上的指印,努力壓制着内心暴戾的情緒。
他見路知咽下最後一口,才用努力壓抑下的溫柔嗓音說道:“痛不痛?”
路知明顯是一下子沒想到路衡會問這個,愣了一下才放下筷子:“現在不怎麼痛了。”
“這藥膏是勿诠一大早去姜府取來的。”路衡擡手拿過放在托盤中的一個青瓷藥罐,靠近路知:“我幫你上藥好嗎?”
“我自己……”路知見路衡已經站在自己面前了,本想拒絕,可當他擡頭看到路衡緊張的眼神,到嘴邊的話又說不出口了,老老實實地挪了挪屁股,給路衡讓了身側的位置:“好吧。”
路衡眼中閃過一絲雀躍,他坐到路知身邊,轉開藥罐的蓋子,小心地虛攬着路知,還此地無銀三百兩般解釋了一句:“這樣比較順手。”
路知哪裡不知道路衡有意親近的意思,好笑道:“您是天子,不必和我解釋什麼。”
路衡的神色瞬間有些暗淡,卻還是沒停下手上的動作,指尖取出一些藥膏,打圈輕揉着那些淤青:“我在你面前,不想是天子。”
路知沒想到路衡是這種反應,又怕自己說錯什麼,隻好打趣道:“還真是進了宮就自稱吾,出了宮就隻說我了。”
路衡的指尖顫抖了一下,連帶着路知也反應過來自己曾經說過相同的話,是他們在宮中争吵的那日。
路知清了清嗓子,假裝自然道:“陛下今日怎麼回東宮了?”
路衡沉默了好幾秒:“我是回來看你的。”
路知本以為路衡是有事出宮恰好經過才來的,但從路衡話中認真的意思聽來,他好像真的就是來看自己的。
“你…别怪罪他們。”路知猶豫說道:“不僅是姜述和謝衍川,還有林如易和霍啟,他們都盡到了自己的義務的。”
路衡心道果然,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你說不怪罪,那便不怪罪吧。”
路知撇了一眼路衡的表情,看路衡答應不怪罪的時候沒表現出什麼不悅的情緒,應該确實沒有怪罪的意思,也就放下心來。
“那還有……”路知小心說道:“恭王……陛下…要怎麼處置?”
“你想我怎麼處置?”路衡擡眼看他。
“恭王假借山神名義私下斂财、妖言惑衆、□□□□幼女,這幾件事已經是闆上釘釘了,該罰他下大獄關上一輩子!”路知沒把最想說的那句“還要物理閹割”說出來,畢竟這個世界雖然真能辦到,但他怕路衡在意皇家名聲:“但是現下還有好多事沒查清楚,比如彩鳳謠言暗指陛下……不宜登基。恭王一直性格溫良,陛下也是知道的,會不會這件事不是他做的,他隻是個替罪羊?”
“堂堂親王,如何能給别人替罪?”路衡表情未變,認認真真地檢查了一圈路知的脖子,确保藥膏都塗到了,才收回手合上藥罐:“他若真是在給别人做嫁衣,下了獄也不會有人救他的,不如幹脆除了。”
“什麼……”路知完全沒想到路衡是動了殺心:“可、可他是……”
“這事再議吧。”路衡并不想路知和他在這種情形下讨論恭王的話題:“你想與我說什麼?”
路知隻以為是自己身份敏感,路衡不想與自己透露太多,心下有些委屈,但也沒多說什麼。
可想到自己放路衡進房間的目的,路知卻又有些忐忑了。
如果自己本就是一無所有的,不如就放手一搏,若是賭中了……
“我隻是覺得,陛下平日裡總是要問我的喜好,可我卻一直不知道陛下的喜好。”路知調整好情緒,轉過頭緊盯着路衡那雙幽深的暗黑色雙眸,鼓足了勇氣開口道:“但我後面的話大概率是有揣測聖意的興味了,我先向陛下求個情,若是我言行無狀冒犯了陛下,也請陛下饒我一命,别砍我的頭。當然,陛下若是現下便有些介意了,我便不繼續往下問了。”
路衡看到了路知眼中的神色從糾結變到坦然,一顆心懸了起來:“可容我先問一句嗎?”
路知點頭:“陛下請講。”
路衡深深地看了路知一眼,開口道:“你想問的,是陛下,還是路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