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禾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睡着的,迷迷糊糊間感覺到身體一沉,腿窩處和腰部被人托了起來,落進了一個熟悉的懷抱裡。
她睜開眼,對上了那張等待了一日一夜的臉,聲音帶着一絲委屈,環上了那人的脖頸:“你去哪兒了?”
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想來再過不到半個時辰太陽便會升起來了。
殷禾埋首在他頸側,聲音悶悶地從謝遲的耳側傳來:“我等了你好久。”
因為距離很近,她的鼻尖隐約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不是她常常聞到的那股熟悉的冷香,她将頭稍微拉開一些距離,盯着謝遲的脖頸,整個人像是瞬間被潑了一盆冰水。
一層淡淡的口脂印像是宣誓主權一樣地出現在謝遲的頸側。
她如遭雷擊,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個印子,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感覺到置于腰側的手緊了緊,她便被往上又托了托,讓她更加舒服地躺在他懷中。
謝遲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隻是問她:“天涼,怎麼睡在外面?”
她渾身像是被泡在冷水裡,有些僵硬地開口,再次問他:“你去了哪兒?”
天色還未完全亮起,謝遲抱着她走進了屋内,視線中隻能看見一點熹微的亮光照在窗邊,謝遲将她放在榻上,才開口道:“睡吧。”
他身上還帶着一些微涼的潤意,連着發梢上都有些濕潤,不知道他去了何處,從懷裡掏出一粒血紅如珠的藥丸遞給殷禾。
“把藥吃了吧,你身體還沒完全好。”
那藥的味道和秦郁昨日喂給她的是同一種味道,她沒怎麼多想便順着謝遲的意思吞了下去。
殷禾盯着他,看他給自己掖了下被子又轉身要走。
殷禾連忙從榻上坐了起來,手心攥着謝遲的衣角:“你又要走嗎?”
謝遲的神情顯得有幾分詫異,仿佛根本沒想到殷禾會留住他,他順着她的動作坐在榻邊,問她:“不睡了嗎?”
殷禾搖搖頭,表示自己睡不着了,比起睡覺,她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有話想和你說。”
謝遲一手随意搭在膝上,另一隻手拿起桌邊的冷茶喝了一口,道:“說吧。”
他好像格外疲憊,連着說話的聲音都帶了幾分沙啞,他放下茶杯,伸手揉了揉眉心,清晨晦暗不明的光線讓室内顯得很昏暗,殷禾隻能看見他一側的臉隐在黑暗中。
她心中漫延着一股涼意,讓她的指尖都褪去了溫熱的體溫,但還是不受控制得期待着什麼,嘴邊的話在舌尖繞了又繞,最終還是選了一個稍顯溫和的話題開口。
“我想問……你的傷好些了嗎?”
她伸出手,想要觸碰他的衣襟,卻被謝遲的手一把扼住,他的嗓音有些冷:“已經好了。”
殷禾被他聲音中的冷漠刺了一下,卻還是因為擔心他的傷勢而放軟了态度。
“對不起……”
“能讓我看一下嗎?”
之前觸目驚心的畫面讓殷禾實在不放心,一定要親眼檢查他的傷勢她才會覺得安心一些。
腕間強勢的力道卻分毫不讓,沉默在兩人間築起高牆,無聲的僵持讓整間屋内的氣氛冷到冰點。
她的眼睛盯着謝遲,想要從他臉上找到答案,他卻像是一片風平浪靜的海,找不到任何情緒的波瀾。
片刻後,殷禾放下了手,輕聲問他:“你在怪我嗎?”
謝遲的視線在空中和她撞上,黑色的瞳仁分明地倒映出她的身影,他正要啟唇說些什麼,殷禾便看到他眉間一道靈光閃動。
殷禾看着他伸出兩指點在眉心,閉着眼片刻,那抹光華便消失不見。
這是……傳音入密。
殷禾的腦中一片空白,那些沒說出口的話,像是被生生堵在了心裡,整顆心忽然間漲得發痛。
她那些理智像是被憤怒燎原,質問的話語不受控制地脫口而出:“你消失這麼久,就是去找她了是嗎?”
臉上像是被火辣辣地扇了一巴掌,在提醒着她的自作多情。
“那我呢……對你來說,我算什麼?”
她覺得自己像個怨婦一樣,胸口不受控制得劇烈起伏,有那麼一瞬間,像是被人扒光了扔到大街上,覺得自己狼狽不堪。
謝遲的視線看向她,像是第一次認識她一般上下打量了一番,他雖然沒說什麼,卻讓殷禾有種劇烈的不适。
他甚至沒有給她一句解釋。
殷禾忽然想起自己精心打扮了一次,她心中湧起一股劇烈的羞恥感,甚至連腳趾都蜷縮起來,一切都在訴說着她自作多情、不合時宜的舉動。
他不在她身邊的這五年,她根本就不了解他發生了什麼,又怎麼能确定他一直站在原地等她呢?
或許他根本就是一個多情的人,或許他早就另結新歡。
她的性情本就是這樣,隻有把他往最惡劣的方向去想,好像她的内心才會好受一些,好像這樣就能證明。
啊,你看,這一切都不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