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内心又有另一個聲音在反駁她,不是的,不是這樣的,他一定是有什麼苦衷才會對她隐瞞的。
謝遲卻什麼都沒說,站起身從榻前離開,殷禾忽然在他身後喊了一聲。
“謝遲。”
他的腳步一頓,隻留下一個沉默的背影對着她。
“你還會回來嗎?”
她的聲音很輕,像是被風吹落的海棠花,脆弱易碎。
屋子裡靜地能聽見屋檐上風吹過的聲音,謝遲往前繼續走了幾步,開門的一瞬間,他聽到殷禾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我會等你的。”
門被關上了,屋子裡又重新變得黑暗,仿佛那些光照進來的畫面都是她夢中才出現的。
她不想去猜,不想去想,她隻想謝遲親口告訴她答案。
就算要結束,也應該說清楚,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草率地畫上句号。
她的等待卻像是日複一日的淩-辱,讓她本就稀薄的自尊潰不成軍。
她像是一個深閨中等待丈夫回心轉意的棄婦,一日又一日的等待讓她的心漸漸涼了下來。
整整一個月,謝遲都沒有再回來。
他像是憑空消失了,沒有給她留下一絲一毫的希望,仿佛一切都是她自取其辱的夢境。
她不想再等了。
第二天清晨,殷禾便打算向宋書禮辭行離開懷水鄉,卻沒想到,謝遲在這一日趕回了懷水鄉。
他像是完全不記得離開前和殷禾之間的不快,殷禾不知道他是真的沒把那些放在心上,還是他就是這樣一個薄情又浮浪的人。
對于殷禾的離開,宋書禮相當意外,問她為什麼不留在懷水鄉,畢竟這裡可是她的故鄉。
殷禾笑了笑,安撫道:“表哥,放心吧,我現在已經不是那個隻會躲在爹的身後哭的那個小姑娘了。”
她拍了下宋書禮的肩,又晃了下拿在手中的驚塵:“天大地大,哪裡都是家。”
宋書禮抿着唇,看着殷禾臉上飛揚灑脫的笑,好半天才吐出兩個字:“也好……”
謝遲站在她身側,朝着宋書禮投來平淡的一瞥,聲音冷漠又平靜:“我早就說過,你和她不是一路人。”
宋書禮嘴角牽起自嘲地笑了一下,幾乎是有些慘然的神情:“是我想錯了,你是天上高飛的雁,這裡不該是你停留的地方。”
說着,他向後退了一步,躬身鄭重地向殷禾行了一禮,殷禾忙伸手去攔:“表哥這是為何?”
他卻執意堅持着這一禮,眼中帶着了然的平靜,道:“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此次一别,不知何時才能再見。”
“希望你此後,天高海闊,扶搖直上。”
殷禾知道,這便是最鄭重的道别了,她點點頭,心中忽然生出些不舍的情緒來,畢竟在這裡成長了那麼些年,宋書禮應該算是她唯一一個親人了。
于是她在芥子袋中找了一堆防身的法器和符紙,一股腦塞給宋書禮,又不知道說些什麼,隻囑咐了兩句:“這些東西你收好,必要的時候可以救你一命,你……好好的啊。”
她不想再看到這個世間唯一的親人再有什麼意外了,如果可以,她希望宋書禮能夠平安直到百年老去,沒有什麼意外,也沒有什麼驚心動魄的故事。
這一生能過的平穩順遂的人不多,她已經不能了,就讓宋書禮帶着她的那一份,替她在懷水鄉做完那場夢吧。
盯着宋書禮将那些東西都收好以後,殷禾才轉身離開,走出去了好久,還能看見立于身後的那個人模糊的身影,就靜靜地站在那裡,直到距離越來越遠,最後變成了一個模糊的點。
“就這麼舍不得他?”
謝遲屈指敲了一下她的腦門,讓她一下就回了神,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出神好久了。
“也沒有,就是看着他,總想着以前那些事。”
聽到這話謝遲沉默了片刻,禦劍的手騰出一隻穩穩地托住殷禾的後腰,“往前看。”
“無論什麼時候,都别回頭,你隻需要往前看就好了。”
到了雲洲四海的境内,就算是徹底離開凡界了,再往前過了南海,兩人便要分别了。
殷禾不由自主地看向他,問他:“那你呢,你就沒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嗎?”
謝遲的劍穩穩當當地落在地面,他将霜心收好,才擡眼看着她:“殷禾,你信我嗎?”
聽到這話,殷禾有些嘲諷地笑了一下:“你要我信你什麼?”
謝遲低頭将她被風吹亂的碎發别至耳後,像是全然不在意殷禾語氣中的不虞,隻是像個溫和的丈夫詢問心愛的姑娘一樣語氣缱绻。
“你回去以後,還會想着我嗎?”
“我們可以尋一處無人的地方,再不管那些紅塵俗事,你隻有我,我隻有你。”
他不錯眼地盯着殷禾,平靜又溫和地問她:“你能不能,隻想着我,隻看着我,隻依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