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絕望悲鳴的野獸,受了傷隻能發出痛苦的哀鳴聲,她望着謝遲,眼角的淚不斷滾落,聲音粗啞地像老樹上嘶鳴的烏鴉。
“别碰我!離我遠點。”
殷禾把頭埋進膝蓋裡,像鹌鹑一樣試圖逃避這一切,卻在下一秒落入一個充滿着血腥味的懷抱。
謝遲像是抱小孩一樣将她整個人都攏在懷裡,手指順着她打着顫的背脊不斷輕撫着,蒼白失色的唇角一遍遍親吻着殷禾的發頂。
殷禾始終閉着眼睛沒有擡頭,卻依然能夠聽到身旁的人耐心又低沉的聲音不厭其煩地安撫着她。
“沒事了。”
“别怕。”
她的心跳慢慢平靜下來,伴随像羽毛拂過耳朵一樣的聲音蜷縮着睡着了。
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看到的不是謝遲,而是另一個熟悉的面孔。
他的臉還是像初見時那樣豔麗奪目,十分打眼,殷禾愣了一下,有些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夢境,試探着開了口:“秦郁?”
他“嗯”了一聲,擡手往她嘴裡塞了顆丹藥,又将手放在她脈間片刻才道:“沒什麼事,是之前赤奴之毒留下的餘毒未清幹淨。”
殷禾将那味道古怪的丹藥吞了下去,舌尖嘗到點淡淡的腥甜,讓她有些不适地皺了下眉。
“就隻是這樣?”殷禾有些不可置信,她甚至以為自己會在這個屋内爛掉。
秦郁站起身,用那雙細長上挑的眼斜睨着她:“不然呢?”
殷禾活動了下身體,發現這次醒來确實和之前的感覺不同,身上也明顯恢複了力氣,甚至連腦中那些時不時的嗡鳴聲也沒有了,整個人像是重生了一般。
她不自覺地彎着唇,捂着胸口松了口氣,心情大好,連帶着之前的陰霾一掃而空。
她第一件想做的事情,便是想看看謝遲,于是在她轉頭詢問謝遲的時候,秦郁什麼都沒說,快步起身離開,隻留給她一個背影。
邁出門檻的時候,他的腳步停頓了一下,道:“我早說了,你遲早是個禍害。”
說完這句話,他便離開了,沒有絲毫停留,就像是讨厭極了這個地方一樣。
秦郁不喜歡她,甚至有些讨厭她,他也從來沒有掩飾過自己對殷禾的不喜,殷禾自見他的第一面便感覺到了。
他幾乎是從來不會主動為人看診,金銀财物對秦郁來說更是瞧不上眼,都說在某一個領域出類拔萃的人性格多多少少都會有些怪癖,他救人全憑眼緣,否則就算是死在他的腳邊,他也隻會把人一腳踹開,嫌棄那人擋了路。
想來這次過來給她看病也是受了謝遲所托,是以殷禾很感謝他,并沒有将他的嘲諷放在心上。
她一心隻想着快點跟謝遲分享這個好消息,她要告訴他自己已經好起來了,經過這一段時間的折磨,謝遲和她好像回到了曾經那些時光,他始終陪在她身邊,就像是從前一樣。
她想告訴他,她不再介意那些利用和隐瞞,比起那些,她更在乎的是眼前和以後。
她還要跟他說聲抱歉。
抱歉,又傷到了你,可是我不是故意的,你可不可以也原諒我一次?
她想,他們可以重新開始。
像是重獲新生一樣,一切都豁然開朗,有時候,人心就是這樣,一旦之前糾結的事情想通了,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她的心雀躍不已,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跑了起來,腳步中都帶着歡欣雀躍的輕盈。
可直到她找遍了整個别院,也沒有找到謝遲,他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一絲痕迹都沒有留下。
殷禾想着,沒關系,他可能有事出去了,一時半會兒不在她身邊也沒什麼,她可以等。
她換了套幹淨的衣服,是一襲鮮亮的杏色襦裙,襯得整個人都明亮起來,又從芥子袋中翻出了很久沒有用過的妝粉,細細地撲在略顯憔悴的臉上。
撲完後,又覺得差了點什麼,遂拿出了口脂揩了一點擦在唇上,對着鏡子照了又照,除了這段時日因為瘦得過分而略顯寬大的腰身,殷禾點點頭,還算滿意。
她心裡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像是一個情窦初開的姑娘在等待她朝思暮想的情郎。
她站在院中,背着手在院子裡踱來踱去,看着緩緩飄落的海棠花,安靜地享受着這種等待的心情,唇角微微彎起,心情極好地接住一片落下的花瓣托在掌心。
一陣風吹來,花枝被那風吹得斜斜倒倒,連帶着她手中的花瓣也被卷走,順着風打着卷兒向上空飛去。
殷禾的心漸漸沉寂下來。
她從清晨等到日落,直到夜幕籠罩天際,也沒有等到謝遲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