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人聲鼎沸，顧以飄坐在唐槐漆寬厚的肩膀上，往鬥台上望去。

那上面剩下的人還有不少，約四五十個，本來應該是大混戰的局面，台上卻并非如此，絕大多數人都在向其中一個發起攻擊。

與其說是混戰，不如說是針對其中一人的圍毆。

被衆人圍在中間的那個人很高，戴着遮住全臉的面具，但隐約能看出來黑色的眸子，頭發也是黑色的。他穿着一件無袖的背心，肌肉線條流暢飽滿卻不誇張，他足夠高，可能将近有兩米，但因為骨骼輪廓的修長并不顯得強壯。

這個身高，還有這個體型……很像是林促。

但林促的頭發是純白的顔色，他的體内天生缺少黑色素，身體倒是沒有受到影響變得孱弱，正好相反，他的身體素質非常好。

從發眸上否認了這人是林促，顧以飄定定神，繼續看了下去。

看上去是多人圍毆一人的場面，最後變成了一人圍毆多人，很快台上剩下的人就寥寥無幾，他的動作依舊從容有力。

真是了不起的體力，而且他之前已經經曆的兩場百人混戰了，很快這第三場比賽他也要取得勝利。

顧以飄能從他的戰鬥中看出一些熟悉的地方，基本判斷出來他出自軍部，但是哪一隻軍團，她就不知道了，反正軍部裡面的戰鬥方式都差不多。

她承認對方的實力的确很不錯，久違地讓她的心情都沸騰起來。

顧以飄自顧自地興奮着，被她坐在肩上的唐槐漆繃着一張臉，他都不敢亂看，生怕與下屬對視上，那他連做什麼表情都不知道。

再次回想幾分鐘前答應顧以飄的場景，他都懷疑那個時候的自己是不是被控制了，不然怎麼會答應。

他越是不讓自己去想肩膀上坐着一個人，越是在意這一點。

肩上還有脖頸上貼着的溫度，還有隔着面料也能感覺到的柔軟，都讓他很不自在。唐槐漆也不是從沒接觸過女人。

但他的确從來沒有把顧以飄當做性别女看待。

可能當成了招财貓，可能當成了大殺器，還有就是多少（她乖的時候）多少…會…放任她一些。

唐槐漆木然地想：啊，原因找到了。

不就是因為放任她嘛，所以放任出這麼個結果，他自作自受罷了。

他擡手，還是放了下去，算了，讓她捏吧，總不能他喊出來說：顧以飄，你要看比賽就看比賽，别跟捏貓耳朵一樣捏個不停。

過了一會兒，顧以飄自然停下來，道：“唐老闆，放我下來。”

比賽快結束了，她也知道了最終結果，沒必要再看下去了，現在重要的是報名下一場，她能看出來，他還沒打夠。

唐槐漆蹲下來，小混蛋從他肩上下來，與他視線相撞，她一臉地恍然大悟，然後朝他豎起了大拇指，道：“超棒！”

誰稀罕你這一個誇誇？！唐槐漆心裡呸了一聲，唇角卻壓不下去：“已經給你報上名了，他今天總共排了四場比賽，接下來是最後一場。”

他滿意地看着顧以飄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她開心道：“真貼心，謝啦，唐老闆。”

這時候，鬥台上被踢出一個人，敲擊的鐘聲響起宣告着這場比賽的結束，台上剩下的最後一個人下場，他沒有多看圍觀着的衆多觀衆們一眼，自然也不會注意到在人群的後方，有一雙朝思暮想的相似眼眸。

摘下面具，黑色的瞳孔邊緣有點點猩紅，因為匆忙且不擅長，黑發中間也攙着幾根沒染勻的白發，林促短暫地靠在之前定下的隔間中休息了一會，阿克斯的通訊打了過來。

阿克斯先是向他彙報了追蹤結果，已經确定是哪一位執政官指使對英雄紀念館發起爆炸，但是他先前交代的後續處置在行動上遇到了一點問題。

林促将額發往後撥去，不滿蹙眉：“遇到什麼麻煩了？”

“您先前讓我們确定之後把那個人帶回星艦先鎖着，但在我們的包圍行動開始之後，樊少将阻止了我們，他說先不能把這個人帶走，得現在聯邦軍事法庭上召開審判。”阿克斯如實彙報。

至于為什麼樊一絕聯系他而不是直接聯系林促，是因為林促早就删了他的聯系方式。

他們四個人在顧以飄去世之後，很快就分道揚镳，林促本來就對他們一點隊友情誼都沒有，聯系方式什麼的删得很果斷。

“麻煩。”林促冷冷吐出兩個字，他沒那麼多耐心，這次為什麼提前回來的最重要原因是他要把顧以飄接回CA083。

轉念一想，這也不失為拖住樊一絕的一條路，他道：“你待會聯系樊一絕，說可以，但是審判的時候他要全程都在。”

阿克斯也明白這一點道：“我稍後聯系樊少将。”

關于接回顧飄上将的行動，他也有要彙報的：“從今天開始，我們帶過來的士兵會開始僞裝進行秘密的行動演練，确保七天後的行動萬無一失。”

七天也是軍事法庭收監後進行審判的時限。

林促稍一點頭，道：“明天我和你一起盯着行動。”

他和阿克斯都是明面上不能頻繁出現在那裡的人，隻能參與最後一天的行動，隻要他能親手接到顧以飄的骨灰，那就能保證把她帶走。

那之後産生的任何結果都與他無關了，他也不會在意。

與阿克斯的通訊結束，林促閉上眼睛，他的腦海裡浮現出将顧以飄的骨灰送到墳墓裡的場景，他們四個人站在棺材的四角，每個人的臉上都面無表情。

誰到知道，人死去了就什麼都沒了。

埋葬的是燒成粉末的骨灰，這一點也是她以前說過的，不想保留軀體，特别還是一具殘疾的軀體。

連同一起埋葬的還有他的靈魂。

林促從未有那一刻鮮明地感受到行屍走肉四個字的含義，他明明還活着，卻什麼都不想做，恨不得自己的骨頭也燒成灰，和顧以飄的融在一起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