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傭人差點闖進門,被門口的門衛攔了一下——幸好門衛攔了一下,逃跑的侍郎正在跟帶來龐烏的寵姬翻雲覆雨,要是沒攔住,他條小命不在山上丢,也要在這裡見閻王了。
是的,小命差點都沒了,還惦記着那檔子事,真不知道該不該誇他心理素質上佳,不愧是能官至侍郎的人。
“原來殿下竟跑到了這裡,難怪陛下翻邊了全境也沒找到他的下落,”侍郎打發走了那寵姬,換了身衣服,乘月色,來到庭院裡喂魚,“我就說丹青坊賣的字眼熟,原來真是那位殿下的手筆,啧啧……昔日高貴的皇子殿下如今竟要靠賣藝換錢,真令人唏噓啊。”
唯一回來的傭人正給侍郎遞魚食,谄媚道:“真想不到司祚真的出現在了這一代皇子身上,司祚在此,回去禀報陛下定有重賞。”
見侍郎模樣一副若有所思,傭人又道:“我方才聽殿下說,明天他會陪您相中的那個男寵陶溪出攤,到時候您可以去看一眼,确認是不是真的就是二殿下本人。”
侍郎一擺手:“不用了,晷時之能出手就是最好的身份證明,時台卿他換了多少副皮囊,也改變不了血管裡流的血。”
“日後見到了殿下規矩點!明日你去給殿下賠個不是,”侍郎道,“異國他鄉,我雖料他掀不起什麼風浪,但畢竟是皇子殿下,未來帝位的繼承人,眼下相安無事就是最好的選擇。”
第二日,這傭人依言照做。
他專門等一群打手都咕蛹回來了,才姗姗前往陶溪常去的位置。
果然,今天陶溪的身邊多了一個男子。
昨日沒來得及看清楚二殿下的樣貌,如今既已知他身份,便有些不敢直視。
但總歸是要說話的,一打照面,發現這二皇子如傳聞一般芝蘭玉樹,風神俊朗,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盯着他的目光似有千鈞威壓,傭人本來就膽小,眼下更是幾乎不敢逼視,整個人都有點哆哆嗦嗦的。
時台卿見狀,眉頭微不可察的一擰。
“你來幹什麼?”陶溪擡了擡下巴,“來通知我今晚去取你家主子的老命?”
“不敢不敢,”那傭人吓得一激靈,趕緊掏出一包鼓鼓囊囊的錢袋子,雙手托過頭頂,“昨日……昨日是我家大人冒犯了,我家大人叫我來給二位賠個不是……還望、還望二位日後不要怪罪……”
時台卿沒接,深深地看了傭人一眼:“把錢拿回去,告訴你家大人要是還敢打他下三濫的主意,我會上門取他的命——你們大人神通廣大,應該知道我專門幹的是什麼。”
傭人連滾帶爬地撤退了。
“這就完事了?”坐在闆凳上的陶溪仰頭看了時台卿一眼,不屑道,“還真是沒骨氣的東西。”
時台卿沒答,目送那傭人離開,忽然道:“我回去了,你晚點去一趟丹青坊,叫老闆嘴嚴實一點。”
“你在擔心什麼?”陶溪問。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預防萬一——你沒感覺到麼?”時台卿懶洋洋伸了個懶腰,“他背後主子的态度一夜之間就變了,昨天上門的時候,那群人可不是這副提心吊膽模樣。”
“最近早點回家,”時台卿拍了拍陶溪的腦袋,“說不定這件事還沒完,注意安全。”
說回那傭人。
傭人戰戰兢兢辦完了侍郎交代的任務,大大的松了口氣,第一次見身份這麼大的人物,做了虧心事的傭人回宅邸的路上腳都發飄。
他本以為這件事到此就該結束了,回去禀報了侍郎,卻發現侍郎又起了别的想法。
傭人進院的時候,侍郎正在一片一片揪樹葉,秋天以來,樹葉都黃了,本來就不多,又不知道給揪了多久,直接秃了一片。
侍郎瞥了傭人一眼:“回來了?”
傭人掏出錢袋子:“殿下沒有收這袋錢……”
“不要就不要吧,”侍郎打斷了他,“你昨晚說,時台卿他精準地把你們所有人的時間倒退回了午夜?”
“是的,大人。”
侍郎突然展顔笑了,笑地傭人心裡發毛:“司祚在這裡,時台卿的威力那麼強……那麼傳說中的時晷,是不是也在附近?”
說好了相安無事呢?傭人有點絕望,這個笑容不像是能繼續“相安無事”的樣子啊!
果不其然,侍郎馬上就開口道:“就你了,帶幾個人去他家裡送點好的,觀察一下,看看那個陶溪有沒有什麼異常舉動。”
侍郎捋胡子一笑,算盤打得噼裡啪啦響:“發現一個流落在外的皇子,陛下隻會賞罰分明,發現司祚撐死了能将功補過,如果最後能把時晷一起交上去……”
傭人趕緊拍馬屁:“欸欸、小的明白,若那陶溪真的是時晷,大人但凡上報,必定立下大功,升官進爵指日可待!”
時台卿一走遠,陶溪立即去了丹青坊。
這些年下來,丹青坊的老闆和陶溪已經是老相識了,還沒等陶溪開口,老闆就把“那個季朝來的官指着你給我的墨寶說眼熟”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陶溪。
居然給時台卿擔心中了!陶溪心中警鈴大作,謝過老闆,玩具攤也不擺了,直接回了家。
爬上山間平台,打老遠就看見他家門口又來人了。
這回是好幾個壯漢,擡了幾隻大箱子,被時台卿擋在了門外。
時台卿雙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看着這幾個人,一副自己聽不懂季朝官話的樣,任這群人用季朝官話七嘴八舌地解釋“這是我家大人的賠罪禮”。
時台卿不出聲,這群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僵持了小半個時辰,最後還是把東西撂了下來。
陶溪指着門口的東西,把丹青坊老闆的話複述了一遍,時台卿隻是點點頭,好像早就已經預料到了一樣。
至于這些壯漢二進宮,搬上來的東西………時台卿就放那了,叫先别動,明天說不定還有。
到了第二天,果真又有一批箱子搬了上來,今天換了那個回說龐烏話的傭人,苦口婆心地勸時台卿收禮。
時台卿就那麼靜靜的聽他把話說完,然後禮貌地請他滾蛋。
無奈,傭人隻得帶着一幫人又下了山。
隻是這回,這傭人靈機一動,留了個心眼。
他吩咐其他人先回去,自己則兜了個圈,繞道後路,來到了院子後邊一個隐蔽的角落。
這個位置既不容易被發現,又能很好的觀察到院子裡的情況。
陶溪和時台卿都沒留意到他,很好。
隻見陶溪在院子裡對時台卿道:“這是怎麼回事,沒完沒了了?”
時台卿無奈道:“認出來了。”